舱盖合上了,亚瑟把宝贵的“喝的”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爬上一个油桶吃着肉和饼干。完了他缩成一团,睡在肮脏的地板上,生平他这是第一次不作祈祷而睡觉。黑暗之中,老鼠在他周围跑来跑去。但是老鼠持续发出的噪音、货船的颠簸和令人作呕的油臭,以及明天可能晕船的担心,全都没有让他睡不着觉。他毫不在乎这一切,就像他毫不在乎那些名誉扫地的破碎偶像。只是在昨天,它们还是他崇拜的神灵。
十三年以后……
1846年7月的一个晚上,几位熟人聚在佛罗伦萨的法布里齐教授家里,讨论今后开展政治工作的计划。
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属于玛志尼党,要是不建立一个民主共和国和一个联合的意大利,他们是不会感到满意的。其余的人当中有君主立宪党人,也有程度各异的自由主义分子。可是在有一点上,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不满托斯卡纳公国的报刊审查制度。于是这位知名的教授召集了这次会议,希望至少是在这个问题上,各个党派的代表能够不吵不闹,讨论上一个小时。
自从庇护斯九世在即位之时颁布了那道著名的大赦令,释放教皇领地之内的政治犯以来,时间才过去了两个星期,但是由此引发的自由主义热潮已经席卷了整个意大利。在托斯卡纳公国,甚至连政府都显得已经受到了这一惊人事件的影响。在法布里齐和几位佛罗伦萨的名流看来,这是大胆改革新闻出版法的一个契机。
“当然了,”在这个话题首先由他提出以后,戏剧家莱嘉曾经这么说道,“除非我们能够修改新闻出版法,否则就不可能创办报纸。我们连创刊号都应该出。但是我们也许能通过报刊审查制度出版一些小册子。我们越是尽早动手,就越是可能修改这条法律。”
他正在法布里齐的书房里解释他那一番理论,他认为自由派的作家目前应该采取这条路线。
“毫无疑问。”有人插嘴说道,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律师,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在某个方面,我们必须利用目前这样的机会了。我们可以借此推进切实的改革,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一个有利的机会了。但是我对出版小册子有什么用表示怀疑。它们只会激怒政府,使得政府感到害怕,却不会把政府拉到我们这一边来,而这一点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如果当局一旦开始认为我们是危险人物,尽搞些煽动活动,那么我们就没有机会得到当局的帮助了。”
“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请愿。”
“是向大公请愿吗?”
“对,要求放宽新闻出版自由的尺度。”
靠窗坐着一个目光敏锐、肤色黝黑的人,他转过头笑出声来。
“你去请愿会大有收获的!”他说。“我还以为伦齐一案的结果足以促使大家醒悟过来,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我亲爱的先生,我们没有成功地阻止引渡伦齐,我和你一样感到忧心如焚。但是说实在的——我并不希望伤害任何人的感情,但我还是认为我们这件事之所以失败,原因就是我们当中有些人没有耐心,言行过激。我当然不想——”
“每个皮埃蒙特人都会这样,”那个肤色黝黑的人厉声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并不知道有谁言行过激,没有耐心。我们呈交的一连串请愿书语气温和,除非你能从中挑出毛病来。在托斯卡纳和皮埃蒙特,这也许算是过激的言行,但是在那不勒斯,我们却并不把它当作是特别过激的言行。”
“所幸的是,”那位皮埃蒙特人直言不讳地说道,“那不勒斯的过激言行只限于那不勒斯。”
“行了,行了,先生们,到此为止!”教授插言说道。“那不勒斯的风俗习惯有其独到的长处,皮埃蒙特人的风俗习惯也一样。但是现在我们是在托斯卡纳,托斯卡纳的风俗习惯是抓紧处理眼前的事情。格拉西尼投票赞成请愿,加利则反对请愿。里卡尔多医生,你有什么看法?”
“我看请愿没有什么坏处,如果格拉西尼起草好了一份,我会满心欢喜地签上我的名字。但是我认为不做其他的事情,光是请愿没有多大的作为。为什么我们不能既去请愿又去出版小册子呢?”
“原因很简单,那些小册子会使政府无法接受请愿。”格拉西尼说道。
“反正政府不会作出让步。”那位那不勒斯人起身走到桌旁。“先生们,你们采取的方法是不对的。迎合政府不会有什么好处。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唤起人民。”
“说比做容易啊。可是你打算从何下手?”
“没想过去问加利吧?他当然先把审查官的脑袋敲碎。”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那么做,”加利断然说道,“你总是认为如果一个人是从南方来的,那么他一定只相信冰冷的铁棍,而不相信说理。”
“那好,你有什么提议呢?嘘!注意了,先生们!加利有个提议要说出来。”
所有的人都已分成两人一伙三人一堆,一直都在分头进行讨论。这时他们围到了桌边,想要听个究竟。加利举起双手劝慰大家。
“不,先生们,这不算是一个提议。只是一个建议。大家对新教皇的即位雀跃不已,在我看来实际上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他已制订了一个新的方针,并且颁布了大赦,我们只须——我们大家,整个意大利——投入他的怀抱,他就会把我们带到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