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不该。
可她们又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来这样指责她,甚至在此之前,他们都当她死了!
她的母亲难过,她的母亲身体虚弱,他们家不敢提及她的存在……所以,这便是她的过错了?
荒唐。
离落在心底只想冷冷地发笑。
明明是他们将她抛弃的,转眼间,话里话外却是她是罪人。
他们能够狠下心肠让一个孩子自己去送死,只是因为他们不愿面对,那她呢?什么都不知道,战战兢兢地活下来,如今又来指责她,这对她又是公平的吗?!
离落的母亲还有父亲,终究是来了。
来见曾经他们以为早就死去的女儿。
当被顾熙谦带到小玉峰客房时,她才恍惚想起与上次她所谓的弟弟妹妹闹得不欢而散也已过了两天。
“清宁小姨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
顾熙谦看着在门前立着一动不动的离落,安慰道。
屋内传来隐隐的笑声,是离皖溶娇俏的声音正甜蜜地哄着什么,而沉默的弟弟也乖顺地附和着,许久,妇人温柔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屋里又传来了一阵轻柔的笑声。
她站在门口,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屋内母慈子孝,享受天伦之乐,而她又来做什么呢?
她本来是可以找着借口推脱的,毕竟他们无权干涉自己的任何决定,可是到了最后,她还是跟顾熙谦来了。
她的眼底有着自己都未发觉的隐隐的渴望。
顾熙谦拍了拍少女紧绷的肩膀,体贴地将她留在这里然后独自离开。
她咬着下唇,有些无措。实际上怨恨、愤怒、冷漠种种情绪仍然在她的心底滋生,可最终都抵抗不了她对曾经温情的怀念——或许这么多年来,她生活得极为不易,所以那些让她感到温馨的也更不容易释怀。比如与同伴们之间的情谊,比如与安禹南的恋情,又比如她曾拥有过的父母的宠爱。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紧张极了。
大概她的弟妹们也察觉到她母亲的紧张,陪着玉清宁一句又一句的话的说着。
离落推开门的时候,正听见离皖溶和离祁风正在与玉清宁撒娇。
“娘,我许久都没有穿新衣服了。”女子甜美的声音响起。
“我也是。”少年也跟着附和。
“你才不是!”女子佯怒道,“前些个日子娘亲才为你赶制了一套新衣服,你怎么还想要!离家的大少爷缺衣服穿吗?!”
“那你还不是,离家的大小姐又缺衣服穿嘛!”少年不服气,“你绽ㄐ子都是娘亲为你一针一线缝制的,你才是贪心不足!”
“你!”女子气极,“娘亲做得那么好看,我喜欢,娘亲自然会给我做,才不是贪心。”说着说着,又撒娇地依偎在妇人身上,仰着头眨巴着眼,甜甜地说道,“您说对不对呀,娘亲~”
少女听见一声无可奈何、包容的轻笑,然后一个只有在记忆里的温柔的声音响起。
“是是是,既然我们家溶儿这般喜欢,娘亲自然是会做的,当然,也少不了你了,祁风。”
“不过身为阿姊,不许这样欺负弟弟。”
“娘亲,你果然不喜欢我了,明明是祁风欺负我!”
“哪有!姐姐你再这样胡言乱语,我就发誓两个月不理你了!”
吵闹、打趣、却又温馨至极,这种氛围在她的生命中少得可怜,甚至难以寻找。
她从幼时便背负着仇恨、生死、孤勇、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要拥有的同时也陌生得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屏着呼吸,深怕打扰了一般,心里还未分辨出自己此刻的情绪,就已经下意识地转身准备往回走了。
只可惜,心绪乱了,刚刚下意识掩藏的气息一下就暴露了出来。
“谁?!”
少年的声音稚气又带着厉色,几乎一下就从里屋出来。
当看见一脸淡漠的少女时,又愣住了,想要唤她姐姐,可张口了几次都有些唤不出,最后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你来了啊。”
“谁啊?谁来了?”
屋内温柔的声音响起,大概这便是做母亲的敏感,感觉到外屋异常奇怪的沉默之后,玉清宁的声音微微地颤抖起来。
“是,是她来了吗?”
屋内窸窣的声音响起,像是玉清宁要走了出来,椅子碰触了一下,离皖溶的小心两字也伴随在其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
她看见女子穿着一身缕金挑线纱裙,外面披着淡粉的羽缎斗篷,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还和记忆里中的一样,温柔的眼眉,好像被那样注视着天下所有的苦痛便都能从身上离去;还有那细腻的面庞,她幼时最喜欢的便是她俯下身子逗趣地蹭着她的脸蛋,引得她咯咯直笑;以及还有那虽然柔弱却充满着温暖的怀抱,那里曾是她最酣甜的梦乡。
不,也有不一样的。
她的眉头舒展,嘴角挂着笑容,不像是曾经偶尔有过的哀愁。
——她或许以前看不懂,而现在却理解了,那是因为当初他们那时还未能回家。
可是,他们回家了,她却没有家了。
想到这里,她神色中那略微的动容褪去,又恢复成漠然的模样,望向一旁的离皖溶。
她只是一瞥,可是想到刚刚他们说的话,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将目光注视在她身上,那漂亮得体的衣裙上——听说,他们每年至少都会有一件娘亲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