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
他哑着嗓子,轻轻抬起手来,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她毫不迟疑地将脸一转,眼眸平平地看着前方,淡淡说道,“道友恐怕是认错人了。”
“在下长离,并非道友口中的落落。”
然而安禹南却仿若未闻一般,小心翼翼地凑近看着她,像是怕惊扰了她,眼神里温柔而又悲伤,“落落,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么?”
一声又一声悲痛入骨的恳求。
余光中,安辰北的眼眸里亦是惊疑不定。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低垂着眼眸,敛了所有的情绪,平静地退后一步,直视着那双已湿润的眼睛,“道友真的认错人了。”
“大师兄,我们入席吧。”她抿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冲着陆繁说道。
安禹南还定定地站在原地,她和他擦肩而过,不带一丝停顿。
夜间微凉的风吹过她的发丝,拂在她的脸上,软软的,凉凉的。
她微不可察的眨了眨眼。
她好像懂得她为何当初那般痛苦,也不愿意放弃对他的恨意了。
或许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他们俩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她紧紧地抓住着恨,抓住他们之间仅有的牵连,始终不肯放手。
不肯放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不肯放了他,亦不肯放了她自己。
而如今。
时隔十年,再遇见他,曾经的音容笑貌,似水年华,仿若是世间的一场大梦。
醒了,真的醒了。
从她否认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松手了。
过往云烟,随风而逝。
……
“贵府居于世俗一隅,却打整得格外精致,看这下方的流水人家,再看看府中的楼台轩榭,真是别有一番趣味。我都不禁想回安家之后与父亲母亲商量,也将府邸置于俗世之中了。”
说笑声从远处隐隐往这边传来,本想跨出门槛的离落连忙敛息,退于门后。
“辰北小友说笑了,安家乃是四大家之一,向来是修仙者的标榜。若真要如此,岂不是引得天下人纷纷效仿?到时说不定世俗界和修仙界又有一些小麻烦了,可就是我们陆府的罪过了。”
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不留痕迹的恭维让一向没甚多表情的安家大公子也轻笑了一声,道,“陆三爷严重了。”
“这条往林中的路顺着走去,便是我家的祠堂,两位可有兴趣一观?”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离落微微蹙眉,出去只有一条路,必会这群人打个照面。她回身看了看这一眼便可观尽的祠堂,抿抿唇,一个闪躲便藏匿在供案后方的阴影处。
念及上次家宴,陆家三老爷温和守礼,怎会轻易带外人参观自家的祠堂?
还未再想,门口便传来的脚步声,看着却是安辰北,安禹南和陆三爷三人了。
陆三爷神色略似恭谨地站在一边,安辰北率先站了出来,走到牌位前,默不作声地燃起了香,微微弯身拜了拜。
离落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那站在角落中的男子。向来有神含笑的桃花眼轻轻半阖着,懒懒地靠在墙上,有未被打整好的发丝垂在脸侧。眉目笼在阴影之中,整个人带着无法忽视的倦怠。
自那晚一见,他就像是痴了一般,跟着她。
不置一语,不说一句,就那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当年的伤痛是那般的深,十年过去,她自觉自己的行事早已和那时完全不同,再加上身量骨龄,修炼法器,无一没有改变。
哪怕模样再为相像,可是这些都明明白白告诉着世人,她们并非是同一人。
或许也正是如此,酒醒之后,他未再言落落,只是那样守着她,看着她。
究竟是想要找出她的破绽,还是想要找出相似之处以此慰藉,却是谁也不知了。
不过到底是在陆府,旁边还有着他的兄长,安辰北冷凝着脸,浇了他一头的冰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便离开。
冰霜沾满了那人的发丝,他却像没有感受到一般,只低垂着头,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直到许久,他才微微颤了颤冰莹的眼睫,抬眼望了对面的她一眼,苍白的唇嚅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少女背后的青竹枝时,他又闭上了眼,阖住了眼眸里深不可见的失落,转身也跟着离去。
再未寻她。
“陆三爷。”
冷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也惊醒了深思有些恍惚的少女。
“辰北小友,怎么了?”
“你说你的父亲母亲,和你的兄弟若还在这世上,可会失望?”从这里望去,只能看见一双手将香烛插在了香炉之中,“毕竟,这可是他们拼尽性命换来现下的一切啊。”安辰北意味深长地叹道。
祠堂中久久没有声音,就在离落有些忍不住想要释放五感时,听见陆三爷的回答。
“他们不会失望。”
“因为,之后的一切更是他们穷尽生命也想象不到,更换不到的。”
依旧是那恪守礼仪的回答,却带着他从未有过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张狂与野心。
听得她心惊。
……
凉薄的月色如水一般,从窗外浸了进来。
离落这才轻轻地从地上爬起,沉思地望着外面的林子。
原本听到那流传在熙月镇中的传说,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这才决定来到祠堂一探究竟,却没想到意外的遇见了引安家兄弟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