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直到鸡鸣时分,辛汇才晕乎乎勉强睡去,因为动弹不得睡的甚不安生,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梦见她肚子里怀了好多小娃娃,一个个装在肚子里,满满当当,像一个个馒头。
她在梦中吓得全身哆嗦,只听说农家养的猪儿可以一窝窝的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梦中怀了没多久,眼看就要生了,她却不会生,左右使不得力,转而想起偷偷溜出家里去茶寮听得的说书人话本子,便想试着啊啊叫出来。
但是胸口一个看不脸庞的接生婆却死死按着她,她气的动弹不得,最后只得屁股用力使劲撅起,吸气、用力,终于,有了。
一个,一个,又是一个,她卖力的生着小馒头……
已经平旦过半,马上将要辰时,平时此时,楚王早已穿戴完毕,去校场点兵或者进行朝会,然而今日……
新房中仍然安安静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服侍的司仪不动声色侯在外面,其余宫女准备盥洗用物等在影壁外面,美牙作为君夫人的贴身婢女,也被一并请来在外侯着。
新婚燕尔,君后恩爱,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和众宫女一贯熟知的楚王毕竟不同,因为,对待美牙的态度也格外尊崇。
忽然,听见新房里面传出几声异样的鸟鸣,美牙面色一变,这是她和小姐在辛家偷溜出府的时候,遇见紧急情况才会使用的暗号,她仔细侧耳再听,鸟鸣声音消失了,然而片刻,便变成了画眉叫,只一声。
美牙顿时心头乱跳,手脚有点发软,感觉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这件事必然是隐秘的,她暗暗挠头寻了个由头,对那为首的司仪道:“花妹妹,我家小姐早起必要用一杯上好的蜂蜜汁,倒得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既然亲自开了口,也是这楚宫中未来的第一夫人身旁的第一狗腿,花司仪倒也不好拒绝。
她刚刚走出去,美牙抬足便往新房中走,其余小宫娥面有惊诧,却是不敢拦她,眼睁睁看她进去了。
美牙一脚进去,差点立刻呕出来。
这新房里跟混进了牲畜棚一般,酒气熏天,臭味逼人,拔步床的百子帘帐没有放下来,之间她家小姐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然后床上斑斑点点全是血迹,一大片从小姐身下蜿蜒而出,侵透大片床铺。
美牙吓得一个哆嗦,这……这楚王……好生勇猛……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哇……新婚之夜便被睡成这般模样……
她满腹心酸,忽见小姐的手艰难动了一下——啊!可怜的小姐,醒了!
美牙眼泪珠子一下就要滚出来,但是今天特意抹了许多胭脂,妆是不能花的,因此生生费了极大力气才忍住,等蹙步上前,便看见她家小姐瞪着溜圆的眼珠子狠狠的看着她。
她待要说话,便看见小姐死命往身前睡得微微呼噜的楚王脑袋瞪了个恶狠狠的黑眼。
美牙便同仇敌忾帮着小姐狠狠死命瞪了一眼那楚王:一点都不懂温柔怜惜。却见楚王头上许多头发白白沾沾的,见小姐嘴角也是,想是昨晚被小姐吐了许多口水,哼,她便知道,小姐哪里会是能随便吃亏的性子。
辛汇见美牙还在一旁东瞅西瞅,急的眼珠子一圆,忙又是努嘴又是用眼神暗示她:快来悄悄看看,我是不是在床上溺了?…
——这个死胖子又黑又壮,难不成压得肠胃都坏了不成?昨夜做了那生娃娃的梦后床上便是湿漉漉暖烘烘的……若真是……了,那她将来可如何在楚宫立足!呜呜,这个杀千刀的。
美牙看了小姐的眼神暗示,弯腰看了看楚王,眼睛还闭着,便抬头拿眼神回答她:没有,楚王还没醒呢。
辛汇翻个白眼,又用眼神加上僵硬的手指提醒她:是看下面,下面!
美牙大脸一红,下面?哎呀……昨晚是王上太粗鲁了么?
美牙低头看了一眼,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小姐放心,血已止住了!不,没有止住,好像还在流血……
美牙一双细眉毛几乎挤压到一起,露出一个“小姐,呜呜呜,你受了多大罪啊”的伤心欲绝表情。
好象不对,待她再细细凝神看了一会,便看出点门道,然后扳了指头细细算了一回,顿时猛地醒悟,这不是小姐快要信期的日子吗?
她就知道要出事!她就知道!
小姐月事向来非常准时,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刚刚到楚国时候小姐非要吃那凉到骨子里的花仙汁,听说是拿去年攒下的陈冰做的,寒凉入骨,她喝了一口就牙疼,难为小姐还连喝了两碗。
看着美牙又是扳手指又是皱眉,辛汇也慢慢回过神,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这样的感觉,似乎更像是月事来了……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月事来了,比溺了还严重。女子月事期间连祖宗都不得祭祀,男子更加视为不详污秽,寻常连月事带都不能看见,免得沾染了霉气,若是被楚王知道她,知道他自己在……她顿时头皮一麻。
美牙见辛汇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不由得拿眼神责备她:那日不让你喝,刘嬷嬷的话不曾听,我的话也是一个字不听,现在可好?这么大的篓子可如何收场。
辛汇满腹委屈,一双眼睛圆溜溜,责任便往美牙身上推:我怎么知道会昨晚就来?我怎么知道这蛮子竟然这么厉害,竟然翻个身也动不得?都是你昨晚不陪着我,要我们两人在,怎么会被他这般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