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是那么说,可话刚说完,眼泪又如雨一般汹涌而下,忽然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起来。
他一直温言软语在边上哄她,劝她,抬手去擦她脸上如同泉涌的泪水,可那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伴随着她的啜泣呜咽之声,淌湿了罗裳。
他看着她既是心疼,又觉得可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那个小小的边郡城郭里,她受了欺负,一路上骑在马上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惹得路上的行人都侧目而来,让他脸上不禁羞红一片,可却又不好意思制止她,只得悻悻地骑着马走在她的前头。
他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觉得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的单纯,这几年的痛苦与别离似乎都已经淡去,没有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的阴影。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明艳又娇柔的小女孩,让他忍不住想要照顾她,疼爱她。
虽然,他一直都很疼她。
屋外更深露重,她呜咽的哭泣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怕是远远隔着门框便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只有两个时辰,断不想就这样浪费了。
于是他吓唬她说:“为夫是要出征去前线,夫人总这样哭,只怕是不吉利啊。”
话音刚毕,那哭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戛然而止。
她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看着他,却咬住朱唇一言不发了。一双明眸被泪水洗涤得更加清澈,伴着烛火的光辉,晶莹剔透,如同如同一汪碧透的萤玉般惹人留连。
人只有在真正爱自己的人面前才会像一个小孩子,因为知道他会无条件包容她所有的坏与所有的好,肆意地宣泄着那些对外人要压抑的情感。
他心里知道,她也是卸下了所有防备。
她是真的很爱他。
他心中一动,于烛火中缓缓靠近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精致又美丽的面容,如同捧起一件稀世之珍一般,目光安静又深情地凝视着她。
“我只有两个时辰,阿鸾……”他轻声笑道,在她紧蹙的眉心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拿了我要的东西就走……”
说罢忽然起身来,一把将泪眼迷离的她抱起来,一路到暖帐中去。
他将她压在身下温柔又几近疯狂地占据她,不论是心还是身体,他都能确定,那都是属于他的,也不容任何人染指。
她就像是他在干枯的戈壁之上最想要遇见的一眼清泉,是他在广袤无垠的荒原上柳暗花明的村落,是他在阴霾漆黑的夜中行进时的那一线依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来的星光。
她开始害羞得哭泣,后来却又因为他方才得话而不敢哭,那样子有点可爱,让他忍不住去吻她的面颊,身体也拥抱得更紧。
他微喘着气,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阿鸾,你让我变得很奇怪……”
说罢又低下头覆上她的嘴唇,像是想要汲取榨干她体内最后的一线呼吸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胸前起伏着,大口喘息,脸颊通红地望着他凝视着自己目光,慌乱地问了一句:“哪……哪里奇怪?”
他浅笑,再次覆下身来,到她的耳边:“你让我变得很坏……”
她一怔,忽然握起小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他坚实的胸口:“那是你本来就坏!”
他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呼吸滚烫地灼着她的耳根:“那你……究竟喜不喜欢我这么坏?”
“我……”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忽然覆上了嘴唇。
一盏烛火,恩爱缠绵。
两个时辰犹如白驹过隙,疏忽之间便辗转而过,屋外庭燎也渐渐有了辉,他望着依偎在怀中□□却美丽的人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忍离去。
明只想是与她瓜田李下,宜室宜家,未想到却是远赴天涯,金戈铁马。
可一想到他在边境路过的那些被匈奴人践踏的城郭,那些妻离子散,血流漂杵的画面,他便开始明白为何当年的聂翁要那样抛家舍业,远绝漠北,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做那一番常人所不能理解可却又是惊天动地的事业。
那样的人,便才算是民族的脊梁。
那个抽出他腰刀来在他面前自尽的女子,那受辱后一刀了断的决绝与释然,那微笑,那闭眼,那血液从沸腾到凝结,一幕幕都在他的心上灼成一个难以消逝的伤口。
他轻轻起身来,悄悄地吻在他枕边人的发髻,一夜的疯狂的缠绵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依旧沉睡着,没有一丝的反应。
那便让她继续睡着好了。
别让她再看着他离开,也别让她再哭了。
“我是真的舍不得你,阿鸾。”
于她熟睡中的眉心轻轻一吻,便算作告别。
也就在这日,未央宫中,空闲了两年的宫椒房殿,也终于有了新的主人。
早上天刚刚亮,未央宫中披甲卫士与宫廷礼仪侍从就分列宫门两侧,礼典声起,经久不衰。大殿之上,早已是备齐香案与册封诏书,丹陛两侧宫中六院昭仪以上品级皆早早着正服久候,册封使中常设春陀扬起手中礼杖,敲响三次钟鼓。
百官于殿外齐声恭贺,卫子夫身着雍容华贵的玄底朱腾九龙四凤庙服,头顶九尾凤冕,于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登上那玉台丹墀之上,向着正坐在殿上龙椅的刘彻缓缓而来。
中常侍春陀望了一眼身边的刘彻,只见他目光炯亮地望着端庄而来的子夫,转身拿起手中的册封诏书,对着朝中文武宣读道。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