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大部分人立刻停下手中的纸笔,外面的人守好,一些人心中怦然,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却不敢确定。
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后,陈健做了《关于明帝国藩王土地和官僚阶层免税土地问题》以及《四民不平等之制度》和《以福建泉州地区为样本的乡绅豪强问题》的三份报告。
“诸位,既然我们以人类平等和人类的进步为我们党派的理念,就必须得到足够的同盟。为此我们不仅要在国内争取权利,更需要在世界范围之内掀起一波反对封建帝王、贵族、教士等等不平等的大革命的风潮。只有当人人平等、人类进步这样的思想深入到每个底层人民的心中,才能确保我们理想的实现。而不仅仅是国内,更不仅仅是移民到大荒城那样的世外桃源单独去建设。”
“当然,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形式,我们在这里只是为将来打好基础。只有本地的人民明白过来,展开属于他们追求自己信念的革命,才是唯一的正途。这是个长久而漫长的过程,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远,因为对面是个庞然大物。”
“但是十年、二十年,我们可以在望北城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与我们信念相同的人,争取属于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不是我们的拯救。”
“当有一天成功的时候,认同我们梦想的人在世界上又多出了许多。你们在座的大部分人,我想说你们就是先生。教授科学、算数、组织、种植、战斗种种一切的先生。”
“如果比作做生意,将我们的目的作为盈利的标准来看,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比这里还能获得更高的利润——我们只需要投入数千人,获得的将是一万万认同人人平等、期待人类进步、认同科学与民主的盟友。”
“就像是国内那些正在贩奴的人说的借口,当别人都贩奴的时候自己不贩就是傻瓜。那么,当人人不平等的时候,追求平等就是傻瓜,所以我们追求的东西必然是整个被船只连在一起的世界的事,而不是我们这一些人的事。”
“我们要用一场又一场的革命,去打破旧的世界、旧的观念,让世界的人们认同平等、自由、民主等等这些美好的事物,最终实现一个我们想要的世界。”
“到那时候,认同这些的是正常人,不认同的才不正常——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我们被当做异类。”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这里的原住民,从不认为猎头是一件野蛮的事,当每个人都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我们所认为的不正常也会变为正常。”
“所以我们的事业绝不仅仅是在国内,是在那些荒芜之地,更是在全世界所有有不平等、有压迫、有丑陋与黑暗的地方。只是因为发展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方式,分出阶段地去争取。”
“单纯从科学的角度,世界的所有人都认同科学,基数越大,科学进步的速度也就越快,我们追求的以科学为蓝图的世界也就更加美好。”
“单纯从人性的角度,我们不忍看下去这些不公平的压迫,用一种浪漫的热血满坡的激情来投身到世界上作为壮阔的事业。”
“我们追求的是一个新世界,而不是苟藏在荒芜之地的井中之蛙。我们要做的就是像秋天的蒲公英一样,将种子播满世界,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既然是做种子,我们就当好我们的先生,仅此而已。至于牺牲,那是他们解放自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他们不愿意牺牲,那也是他们继续忍受下去的自由。”
“听起来可怖,听起来可怕,或者听起来激情澎湃,但实际上做起来无趣的紧。”
“因为我们不是去冲锋陷阵的,而是坐在望北城教学生,那种为理想现身的冲动恐怕难以实现。”
“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生活,把我们理想的生活在望北城过好,自然会有人想要追寻这里的脚步实现他们的生活。”
“你们要做的,也就是帮助本地成长起来的新一批人建起组织、教会他们要学的东西、培养这些人的工匠技术、枪炮战术、数学自然、以及最重要的世界观——不需要有皇帝、权利与义务相对、凭什么免税、盘剥的隐藏手段、贫困与饥饿的根源……”
“以及打破这一切之后,如何建设一个属于一万万人民的、平等的、识字的、懂数学和科学的国家。”
说到这,陈健冲着下面所有人笑了笑,道:“其实,既不激情,也不澎湃,对我们来说要做的只是好好生活,和在闽郡、在大荒城等地一样去好好生活就是。甚至于,你们是种子,你们教出来的学生也只是种子。这……就是我们现阶段的任务。”
下面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实在是没想到那么宏大的一个开场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平淡的结局。
是啊,仅仅是好好生活,按照理想的方式去生活,去建设,去尝试,去追求,那就足够了。
南安的矿工出身的同志只需要换个地方,从北纬二十八度的南安矿区,来到北纬二十五度的望北城矿区,然后教授这些和他们一样穷苦出身的年轻人挖矿、炸矿、建木轨路、支撑矿道、用雷管。
蓝翔技校出身的年轻的算数自然常识教员,来到这里说着相同发音的一二三四五,用最快地速度熟悉那种仿佛哈哈镜一样似是而非却又很多相同的文字。领着正常的薪水,教授这里的孩子们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同时想着自己这是在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