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是甚的感觉,花椒并不知道。
就是几年前忽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婴儿的时候也不曾体验过。
可秦老爹淡淡的一席话,就跟青天白日耳朵边打了个炸雷似的。
心口“嘭”地一跳,咽了口唾沫。
花椒不知道这威力到底能不能及得上晴天霹雳的,可跟方才团年饭之前,秦连凤偷偷放给大伙儿玩的二踢脚好似也没甚不同的。
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秦老娘,脑子里一条条弹幕流星般“嗖嗖”划过,花椒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自然看不到身后秦连虎姚氏诸人变换的神色,自然就更不能理解秦老娘面上为什么竟会慢慢透出欣慰之色了。
秦老娘自是欣慰的,虽说分家是他们老两口多少个夜晚来来回回商量过的,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可心里到底是不舍的。
看到儿子儿媳被丈夫轻飘飘的一句话骇的心神俱震,茫然、震惊、焦急、失措、伤心之色变换,唯独没有高兴雀跃,自是安慰的。
不为别的,只为这些年来,他们老两口的用心和努力,没有白费。
可别说秦连虎兄弟五个根本高兴不起来了,好容易近十年未提过分家,这忽的大年三十重提分家,谁能高兴的起来。
就是姚氏妯娌四个,也心乱如麻,已是慌了手脚了。
别说姚氏杜氏了,就是罗氏沈氏都不止一次的从丈夫那听说过,老爷子曾不止一次提出分家的事儿。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们妯娌之间说是妯娌,其实交情早已甚是似异姓的姐妹了,能够同居度日,实在是三生的天缘。分不分家,早已不是她们妯娌各自在意的事儿了。
却没想到这会子正是一家子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发家兴家的时候,老爷子竟又提出了分家,还是当着她们这些个儿媳妇的面。
这可是头一遭。
如何能不心乱的。
下意识地就开始疑惑为什么要分家,是不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好。这个家,能不能不分。
花椒脑子里也塞满了类似的问题,忽听身后传来“唰”的一声响,又听秦老爹道了一句“你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花椒这才慢慢醒过神来。
转动着不知何时僵直的脖子,就见秦老爹摆了摆手。
再转动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就见原是秦连熊已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唇翕翕,面色涨得通红,正目不转睛的望着秦老爹。
花椒缓缓转动着脖子一一看过去,就见在坐的长辈们,或是一脸肃然或是焦急或是伤心的看着秦老爹,花椒也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身去。
竟又从秦老爹面上看到了欣慰之色。
花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似锈住了,忽的就不够用了。
其实说到底这也正常,毕竟花椒前世也不曾生育过,不曾为人母,还真就不能真正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思。
而在秦老爹这个一家之主的大家长而言,虽然欣慰于孩子们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认可同居共财的大家庭模式。
他们这个三代同堂的大家庭说起来也已是维系了十七八年了,如今长孙女都出门子了,父子、母子、兄弟还则罢了,婆媳、妯娌之间也从未红过脸,小字辈的也都能玩到一起去,从来和乐融融。
实在是不容易。
可他却是一直主张分家的。
不光是为着家庭的和睦和发展着想。
家,总是要分的。
家和家产也总是要传给儿子的,这是早晚的事儿。
他也曾见过不少老人对孩子成了小家就闹着要分大家觉得无可奈何,可在他而言,不但觉得不必如此,更是情愿趁早分家的。
之前也曾四次提出分家,反倒是孩子们都非常抗拒,不愿分家。
可这一回他同老妻商量着,分家的时机或许已经到了。
秦老爹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辈子占着家产不放。
分家对于他而言,其实也并不代表着权利的失落。
因为操持一个家,本来就不是一种权利,而是沉甸甸的责任。
只要子孙能够争气,能够接替他顶门立户支应门楣承担责任,作为父亲而言,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失落的。
若说老早前还担心百年之后孩子们为着析产而离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已经不大担心他们闹出叫祖宗都跟着丢脸的事儿了。
可是,却又不免担心起了自己老两口了。
不痴不聋,未堪作大家翁。
就像这两年上,老妻总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到底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把一碗水端平。
以前他还总是打趣她杞人忧天。
可自从老妻这一病,虽不是甚的大症候,可老妻知道,他也知道,身子骨已是大不如前了。
他们到底已是这个年纪了,体力渐衰。若有一天,他们老两口就这样躺下了。若有一天,他们真的像老妻说的那样老糊涂了,处事开始偏颇。到底还能不能维系好这个大家庭,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更何况家里已经不比往昔了。
以前总觉得分了家,没了这点子本就不值当的惦记,兄弟妯娌之前说不得还能更亲热一些。
可现在秦白芹给家里带来了名利的同时,也必然会带来一些利害关系。
而作为父母而言,作为一家之主的大家长而言,尽量在众多子孙之间合理的分配家财以减少矛盾,这是他们的责任。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趁着他们脑子还算灵清,早日分家。
在心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