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却是阖家都定心了。
既是老爷子都发话了,那总有一天,他们能将世人眼里那个他们同秦连彪是一家子的印象给抹掉。
所以秦家请了袁氏过来吃喜酒,也给喜鹊夫家下了帖子,却没有给秦连彪下帖子。
却没想到他竟不请自来了。
正在前院待客的秦连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到停在大门口的那辆披红挂绿招摇过市的马车已是挑了眉头。
同跟前的宾客告了一声罪,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在座的都是姻亲故旧,就是不认识秦连彪的,也大多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顿时纷纷窃窃私语。
实在是虽说秦连彪在崇塘连根葱都算不上,如今跟他混的不过是些个闲人吃主儿,可在十里八乡的,也算是出了一遭名儿了。
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的喜鹊听到消息,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却被丈夫狠狠瞪了一眼,顿在当地,却是一步都迈不出了。
后头厨棚里听到消息后,更是避着过来帮忙的袁氏眼神乱飞,更有人已是丢下手里的活计,预备前头望望那个不知是外室还是姨娘还是房里人,反正名分不正的东西有没有过来了。
袁氏却充耳不闻,面色如常的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而一到秦家就团团见礼,和姚家、杜家、沈家的舅爷们说到了一块的方良,探头一看,就见杜大舅挠了挠头:“他怎么来了?”
杜大舅这些时日都在秦家学着壅制白芹,秦家这两天忙得脚不落地,东头园子多是他在照管,秦家的家务事自然多少听说了一些,就把秦老爹当时说的话告诉了这么些个舅爷:“所以家里并没给他下帖子。”
姚大舅一皱眉头,不请自来,恐怕没安好心。
方良又朝秦连彪看去,就见他看着秦连熊笑得阴不阴阳不阳的,当即张望了起来,正好听到消息从后头赶了过来的秦连凤从身边经过,忙揪了他,上下一打量:“你这是干什么?”
秦连凤还在跃跃欲试地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响,告诉方良:“那个彪货要敢闹事儿,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方良就笑了一声:“大喜的日子,叫花子上门还得招待呢,做什么不讲情面。”又推了他往后面去,道:“这事儿你别管,我去瞧瞧。”
秦连凤“啊”了一声,刚想说秦连熊已是封了封红与崇塘丐户中的团头了,门口也已是立了小棍儿,绝对不会有叫花子敢登门打段莲花落,更不会有胳膊上挂着铁链的恶汉守在门口的。
也闻讯赶了过来的秦连豹听到方良这样说却已一点头,笑道:“那就交给舅兄了。”
他同方良差着年纪,虽说名分上是郎舅,却不似秦连虎和秦连熊,可以说是自小跟在方良屁股后面玩大的。打小也着实听过方良的事迹,家里两个兄长但凡出了什么精致的淘气,一多半都是从方良那学来的。
实在是个肚里没胆的混世魔王。
由他招呼秦连彪,只能说一句大材小用了。
方良点头应了,径直往门口去。
秦连彪这些日子被人奉承地已经不会拿正眼瞧人了,也不提秦家未给他送帖子的事儿,只说自己给秦家脸面。
其实原本黄阿婆也是要来的。
自打儿子回来了,成日家披金戴银,大鱼大肉都吃腻味了,凭什么不来。
可爱娘却说什么都不肯来。
她自然不肯来,甚至于这段时日已经不大出门了,打首饰裁衣裳的,都是叫了铺子里的伙计师傅往家来。
实在是没想到瞒得这样好,就连秦连彪都心甘情愿帮她圆谎,身边的丫鬟更是一心向着她,连老太婆这样刁钻都信了她是大家子的出身,哪里知道外头已是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了。
那天不过是看着月色正好,弹了曲《凤求凰》,就被人骂上了门来。
她不知道是哪里走了口风,心里恨得什么似的,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听得这回秦连彪憋了火气要过来吃喜酒,劝了又劝,正在叫丫头试衣裳戴首饰的黄阿婆一听也是这话,凭什么给那家做面子去。
秦连彪却是铁了心要去的。
看着旁人家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爱娘心里一凛,这还是头一遭秦连彪这样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理会秦连彪的。
而秦连彪这里更是一大早就装扮好了,瞅着时辰殿了后。
正得意着,方良走了过来,拱手与他打招呼。
秦连彪是认得方良的,只搁在以前,他还自来未将方良看在眼里过,祖宗三代的奴才秧子,自己可是正经良民。
可自打上半年经了事儿,他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是不以出身论英雄的。而英雄豪杰,又大多始于微末,出身草莽。
方良见他回礼,倒是有些惊诧,不过还是向秦连熊使了个眼色,从他手里接过秦连彪,眼皮子都没动,拉拉杂杂三两句就把他给圈住了。
待到喜宴开席,才上了三道热菜,方良抿着沧酒方才热了个身,秦连彪已是趴下了。
坐了一张桌子的杜大舅、沈大舅几个俱是面面相觑,方良却是啧了一声,这也太不经事儿了。
他还如临大敌一般,哪知就跟两军打仗似的,自己列好了阵仗,正准备擂鼓冲锋,敌人竟溃不成军闻风而逃了。
叫了秦连彪的小厮把他背回车上。
又是热水又是热茶的倒也不慢待,只是等到秦连彪酒醒,还琢磨着找方良谈桩买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