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自是罢了,都是正头的娘子,哪个有胸怀看得上那样乔模乔样调三斡四的妖精。
从古至今,再穷的地界都少不了销金窝。
更别说崇塘一贯富庶,自然少不了花街柳巷。
就在九甲十甲的搭界处,狭斜曲巷,挨门逐户的开着行院、私窠,还有专住粉头、过客的酒家,一到夜里就灯火通明酒醉金迷。
却是自成一统,里头甚的饭庄、打银铺、簪匣店、成衣店,应有尽有,大多亦是通宵经营,赚的就是恩客们一掷千金的流水钱。
以往也有些个流莺浪燕不知廉耻地坐着小轿出来走动,可正经铺子,哪个肯让这些个出身的女人进出与良家杂处的,还要不要做买卖了。若是大清老早开门生意来这一遭,更是打出门去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的。
长此以往的,街面上虽再少见这样的小轿。可每年大年初一,崇塘的各座庙宇就停满了这样的小轿,那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又是上庙又是看会的,不用看就知道不是正经妇人,招惹的崇塘上的浪荡子们跟偷腥的猫儿似的跟进跟出糟践地方。
崇塘当地的习俗,一年里头只有大年初一上过头香,行院人家才能出来上香拜佛。
至于男人们,自然想的开。
这种东西逢场作戏自是要的。
做买卖谈生意,从来一半在酒桌上,还有一半不就系在这些个油头粉面的裙带子上么!
大家胡闹一回,朋友间玩笑梳笼回来做小或是置了外室也是有的,可谁会发昏把那样出身的弄回来当正头娘子待?
估计着也只有秦连彪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彪货了,也不知道他头上如今是个甚颜色。
嘻嘻哈哈取笑一回,可转过身来,都知道秦连彪如今发达了,不知打哪发了一注大财。
有的一笑而过,有的却是动了心思分一杯羹,还有崇塘上那起子专吃大户的帮闲吃主儿更是一个老早就盯上了秦连彪了。
本就搭得上话的当即就找上了门去,拉着秦连彪不肯放,要请他吃席,以往从来未把秦连彪放在眼里的也开始“彪哥”、“秦爷”的奉承上了。
秦连彪说傻也不傻,知道这是要敲他竹杠叫他作东道呢,却也不拒绝,乐呵呵地就被人簇拥着下馆子去了。
都不用秦连彪说话,自有那些个吃主儿帮着挑地儿拣菜。
一连多少天,都是吃喝到夜里醉死过去,叫人饭庄上的伙计抬回来的。
送到得月楼的客院里再会钞,哪天不要舍个十两八两出去。
再没经过爱娘也曾见过,前脚从行院里出来,后脚就捏住了秦连彪的金银细软,一股脑地锁进了自家的箱笼中,钥匙就挂在脖子里。
皱着眉头叫丫鬟会了钞,爱娘掩着鼻子看了眼酒气冲天呼噜震天的秦连彪。
就算她行院里出来的,再不会作人家,也是眉头一拧。
她一早就知道秦连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不知道竟这般扶不起来。
头一遭当着她的面是说有一宗买卖要落定,给他穿戴好送了他出门,哪里知道回来时别说身上的金银三事儿钱袋香袋了,就是头上的黄杨木簪子脚踩的靴子都被人拿走了。披发跣足,大半夜的差点把她吓昏过去。
自此后这样的事情就再未断过。
可年轻的时候不听人劝,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没想过这回子事儿。
等她回过味儿来,以往的那些个情哥哥爱妹妹的没良心的王八羔子一听她说起赎身就装聋作哑装痴作傻,转身就再不登她的门,恨不得走路都要避开她,一年一年生生把她耗死在了这火坑里。
如今好容易碰上一个肯舍下银子替她赎身的,哪怕是个贩货的,人又粗鄙,可她年纪这样大了,哪里还能要求再多。
果然被她一语料定,自打出来后,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一样顺心的。
别说秦连彪了,她都没想到那原配娘家竟敢叫嚷着告官。
那些个书香门第富贾大户还则罢了,她们这样的出身能进门为妾已是难得,就算一乘青衣小轿进了门,穿着红木屐提着两桶水给正妻下跪磕头,受正妻呵斥也是甘愿的。
可秦连彪是什么人她一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半点根基也无,家里头连个祠堂都没有,更别说谱系了。
这样脚踩烂泥的升斗小民,原配娘家眼见女婿发达了,不说鼻子一捏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劝着女儿自宽自解消停些,竟敢拿捏着鱼死网破。
她这辈子就没听过这样的事儿。
她以往的小姊妹,也不是没有给那些个四方窜货的客商当平妻的。哪一个不是捏住了银子享足了富贵,怎的偏偏她要受这样的闲气。
更叫她可气的是,事儿没办成不说,竟还把乡下老娘带了回来。
那个老婆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她一打眼就知道不是甚的善茬,往后还不定闹出甚的事故来。
心里怄的不得了,可既是咬牙出来了,再回去又如何着落。
这两年她都换了三个妈妈了,再下去,难道真个流落到那私窠子里头去?
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哄了秦连彪赶紧治下屋子来。
为着这,爱娘又咬了一回牙。
全崇塘的经济就似说好了似的,到了她这,至少涨了两成价。
可明摆着合起伙来宰肥羊呢,就算知道了又有何法。
也管不了这许多了,矮子里头拔将军,当即成交。在七甲里买了间两进小院,捏着银子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