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儿这一坐,就是大半天。
直到下午太阳西斜了些之后,李花儿才再次回到了院子里,继续转圈,转累了,就站在院子中间,继续看着北面。
不多时,李果儿抱了一盆衣服进来,见李花儿站在那儿看着日头出神,忙将盆放下,跑过来扶着李花儿:“姐姐,就这么站了一天?”
带着奶气的担忧。
李花儿温柔地一笑,看了屋里。
“刚出来。”她道。
“大夫说了,姐姐多晒晒太阳,就能大好了。”李果儿这才放了心,笑着说。
李花儿也没办法和她争论,就再是一笑,看向地上那盆衣服。
或粗布或麻布,并不十分脏,其上还有块油纸抱着的东西。
李果儿道:“吴家的衣服,这些都是仆役的。因着家里太忙没法子做,就让我洗好后送过去。”李果儿的语调洋溢着快乐,完全没有忙碌了一天的疲累,“姐姐,我给你说,今儿吴老太爷做寿,可热闹了,吴家大太太还让人赏了我半斤肉,等下姐姐走累了,我做给姐姐吃。”
李果儿说着,将那肉放回到屋里后,就出来扶着李花儿在院子里走着,口中还不停说着今日在吴家看见的热闹。
因着李果儿今儿拿回了吃食,所以姐妹二人不用发愁家中无米下炊的事儿,就多在院子里走了会儿。
谁知,李果儿说得正高兴呢,李花儿就觉得有身上一疼。
紧接着,就听见几个小男孩嚣张的声音:“陶少爷快看呀!李家的二傻子又带着李家的大傻子出来遛弯儿啦!”
李花儿的眉头一皱。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就这个“陶大少爷”的名字,记得最清楚了。
李家所有悲剧的源头,就是这个陶大少爷了。
想着,李花儿艰难地转过身,看了一眼自家院外,那站了一排的恶少与他的小伙伴们。
若说李花儿恨陶大少爷的话,那陶大少爷同样也很恨李花儿的咧。
陶大少爷大名陶行远,因着长得好看、家境富足,母亲陶大娘子还是秀才女儿,知书达理的,所以在清河村中,颇有横着走的架势、
偏偏,因为李家的事情,他娘——也就是陶大娘子——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还拘束了他快一年的时间。
陶行远憋气死了。
想他陶行远,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在这清河村,一贯都是横着走的。
除了姓吴的小子之外,自己绝不怕任何人的,结果却在李家吃了亏,成了笑话。
怎么能忍!
早在被拘着的时候,闷得都要发霉的陶行远,就见天儿让人去李家打听消息。
听见李家那些倒霉事儿,他非但没觉得自己有错,反而笑得很是开心。
“让他们得罪小爷我,哼!”陶大少爷如是说。
人又不是他扔下水的,那小厮也被赶县令发配回原籍了,凭什么还要混赖他?
还是自家三叔说的,穷破落户就是看他们家有钱,要讹诈!
陶大少爷在家中郁闷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儿陶大夫人去县城娘舅家做客的空隙。
于是,陶行远就这么跑了出来,再次纠集了他的狐朋狗友们。
狐朋狗友们有:王木头、张三生、赵大地、钱敬祖、齐小五。
六个人年纪相仿,虽然有穷有富,但难得的是臭味相投,自小就在一处,四处惹祸。
今儿为首的陶大少爷一出来了,其他五个人就火速地聚拢在了陶大少爷身边,口称恭喜。
“大少爷这许久没出来了,可想煞我们几个了。”钱敬祖学着那县里戏台上看见的话,文邹邹地说。
陶大少爷大手一挥:“这些日子可真是闷出鸟来了!快快快,可有什么好耍的?我们一起去。”
陶大少爷这一说,众人忙叽叽喳喳地说着那好玩的事儿,从下河凫水到上树打鸟,却都是大家玩腻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好多,陶大少爷却恹恹的,完全提不起兴趣。
这群人一贯以陶大少爷马首是瞻,见他不高兴了,就更是搜肠刮肚地想着主意。
就在这时,还是一贯主意多的张三生眼珠子一转,拍了下大腿道:“对了,大少爷,那李花儿不是已经傻了吗?所以李果儿就天天带她出来看太阳,啧啧,两个傻子,专门捡那暑热的地方走,可真是一景呢。要不我们去看傻子吧。”
陶行远一听李花儿的名字,顿时就记起了当时她踢自己那一脚,心中深恨,听见张三生如此说还有这样的光景能看,连忙喜道:“好,我们看傻子去!”
一群顽劣,立刻浩浩荡荡地就奔着李家来了,这才有了方才石子打人那一幕。
而李花儿,当然不会知道陶大少爷抱着怎样的心思前来的,只是她要牢牢地记住这张脸。
这可是她的仇人。
李花儿的仇人。
李花儿认真地看着陶大少爷。
巴掌大小的脸,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年纪虽然小,个子却高,宽肩蜂腰,往那儿一杵。倒真是个翩然好少年。
再看那一身浅绿色的细布衣裳,下摆还绣着松纹,手中拿了一把折扇,也确实是富户家的少爷,虽然这身衣服用料并不名贵,做工倒是很讲究,能看得出心思。
不知怎的,李花儿脑海中就跳出了这么一句话:肃肃如松间徐涛。
唔,李花儿暗中摇头,真是委屈了嵇康,也可惜了这好皮囊,套在了这么个人的身上。
想到这儿,李花儿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