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华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徐继业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暗自舒了口气。对方未尽全力,他便不敢轻易动用中军。此时再看看对面的敌军主力以及曹华伏兵的数量,想来对方已是全军出动,摆明了是想一鼓作气,与自己尽快分出个胜负。老公爷纵横沙场多年,岂会畏战?
他左顾右盼一番,立即下令命左军原地待命,抵御曹华,右军向左靠拢负责支援,他则亲率中军向前挺进。行军打仗,伏兵虽妙,却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此地宽阔,曹华无法瞬间抵达便让左军有所警觉,加之陶怀亮以火炮示警,曹华先机已失,这支数万人的伏兵非但无法达到奇效,反而与主力分隔开来,让徐继业有机会逐个击破。
此时,他便是要凝聚力量,先行击溃姬明宣,回过头来再收拾曹华。
两军都动了真格,实打实地撞了上去,沙尘翻滚,喊杀震天。徐继业见曹华自出昏招,不由信心十足,可他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的情形与他本意,已然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本意不想打啊!只是想尽量拖住蜀军,让朝廷大军去收拾他们,以便坐收渔翁之利。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莫名其妙就动用了手中全部力量,非但打了,而且还是孤注一掷的打。麾下诸将虽觉不妥,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若是贸然开口劝阻,徐继业听便罢了,万一不听,自己反而可能落得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
见五军都督府中军五万业已加入了战场,端坐马上的曹华终于暗暗舒了口气。老师用兵谨慎,不轻易涉险,要挫其不难,可要胜却颇为不易。孙霖率领的汉中精锐在关外压力日益增大,他必须尽早率军北上支援,若徐继业打定了主意当王八,整日就缩在龟壳里盯着,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至于徐继业怕他使出金蝉脱壳?这主意曹华压根没打过。使计可一而不可再,先前已用这招大败二王,再次使来,对方岂能无备?况且即便他想故技重施,蜀王也绝不会答应。重庆距离成都实在太近,断然不容有失,一旦曹华率军离去,那徐继业万一抽个疯尽力攻打一番,重庆府沦陷只在朝夕之间,届时曹华一时回转不得,成都岂非也要陷落?大本营都没了,还图什么天下?
老国公观人心的本事终究差了几分,他能看透臣心,却看不懂君心,不知不觉间便已被对方牵上了鼻子。
一番正面交锋,信心满满的徐继业渐渐开始感到不对了。蜀地天军的战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从未听说藩军能有这等战力的,与五军都督府的精锐士卒,竟是不相上下,一番久战都难以分出胜负。不仅如此,他甚至未能从对方士卒身上见到半点颓势。
战场从来就是一台巨型绞肉机,试探结束,两军正面交锋之后,战损立即就开始出现了。最开始不过是区区数百人,当一番厮杀,徐继业回过神来时,他放眼望去,两方战损怕已都要接近四五千人了。
心疼!五军都督府之所以称为百战精锐,主要就在于其募兵要求极为严苛,精民百战之后自然就成为了精兵,往日无论是剿匪还是平乱,战损向来不大,除了十几年前北上勤王时与匈奴的那一战,何时如今日般一个照面就损失了这么多士卒性命的。到了这会,徐继业才幡然醒悟。坏了!着了对方的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拼起命来了。
“鸣金收兵!”人就是这样,若说蜀王已灭,他与朝廷决战,哪怕一战损失惨重,徐继业也绝不心疼,为求达到目标,牺牲在所难免。可面对蜀军,他又没真打算为姬启运卖命,再这么打下去,损失绝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想到这,心中不免起了退意,立即下令撤军。
就在此时,远处一骑飞马而来,传令官跳下马背,满脸焦急道:“禀徐帅,大事不好!播州杨家反叛,兵发十万从我军后方突袭,夺了我军营寨。后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于涛将军率军反扑,奈何两方军力差距实在太大,无法阻拦,已被敌军击溃。于涛将军命小人飞马来报,请徐帅尽快准备,播州叛军只怕很快就要杀到了。”
饶是徐继业素来沉稳,此刻听了这话也不由面色大变。
“播州宣慰使杨汉文?他有几个胆子,竟敢公然反叛?”徐继业沉声喝道,但这发泄似的话刚说完,他自己已隐隐有些明白了。贵州这些土司本就重利无信,于朝廷名服心不服。既然姬启运能以重利诱使贵州土司联合出兵攻打重庆府,姬明宣自然也能以利让对方反戈一击。只是不知他究竟给出了什么条件,竟让杨家下了如此血本,十万大军,这兵力都能赶上一镇藩王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曹华为何要分兵伏击了,能取得奇效固然是好事一件,即便事不可为,也能阻碍徐继业西进之路。加之北有蜀军主力,东面又来了播州叛军,几乎形成了合围之势,这是要给徐继业来个包饺子了。
局势大为不妙,一个不慎这十几万大军便可能就此交代在这,徐继业不敢大意,但思来想去,继续打是铁定打不了了,他只能撤退,可摆在眼前的退路却只有一条。没得选了,徐继业立即下令道:“退兵,大军南撤,先回叙州府。”
五军都督府士卒训练有素,听闻鸣金之声,心中虽感错愕,却也不曾有丝毫犹豫,立即抛开对手,颇有章法地徐徐退去。
眼见对方要撤,姬明宣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这等机会不容错过,他立即下令全军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