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在廊下站了许久,终于决定识趣的走开。
不料想,房门忽然从里面开启,李夫人自厢室走出,乌发堆云,长裙如彩云浮动,莲步轻移间,暖香徐徐流动,瞬间驱散冬日的寒风。
见桓容站在廊下,李夫人微感讶异。
“郎君可是来见殿下,为何不进去?”
桓容拱手揖礼,尴尬的笑了笑。
承认思想不够-纯-洁,不敢进去?
果断不能。
大好青年,怎能如此之污。
好在李夫人没有多问,笑着颔首之后,缓步从廊下行过。
清丽的背影逐渐远去,撒曳裙摆如水波流经。
冬日的阳光自廊间洒落,发间的金钗彩宝晕出炫目的光影,耳下珍珠轻轻摇动,珠玉串成的禁步互相-撞-击,发出声声脆响。
穿过廊下的风卷起轻纱,朦胧了娇柔的倩影。
花貌月颜,鬓影衣香,美得如梦似幻。
李夫人离开后,桓容迈步走进厢室。
南康公主正斜倚在一张矮榻上,手持一卷有些年月的竹简,快速的展开浏览,似在查找什么。
桓容探头看了两眼,竹简上的字体都是大篆,八成是汉之前的文献。
听到声响,南康公主抬头,道:“瓜儿未去休息?”
“阿母。”桓容正身揖礼,道:“儿有事同阿母商量。”
“何事?”南康公主放下竹简,让桓容坐下,又令阿麦送上蜜水,道,“不能等到明日?”
桓容摇摇头,道:“是关于庾氏在建康的宅院。”
南康公主恍然,这事的确不能拖。
“庾希畏罪逃出建康,家产尽数抄没。青溪里的宅院不归族中,由太后和官家做主赏赐于你。你此次归来,正好去青溪里走上一趟。”
待蜜水送上,阿麦退到廊下,室内仅有母子二人。
思及褚太后日前提出之事,南康公主皱了下眉,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向尚不知晓的桓容,南康公主沉声道:“宅院里藏的金银暂时未动,清点之后,共抄录三卷,一卷送入台城,两卷现在我手。待郗方回折返京口,可派人给他送去。”
“没有运出来?”桓容十分惊讶。
“自然。”南康公主笑道,“等你看过记录的册子就能明白,这么多的东西,无法一次运出青溪里。若是让外人看见,难保不生出麻烦。”
看不见也就罢了,若是大摇大摆的抬出来,少数高门之外,多数人都会红眼。
桓容明白,南康公主绝不是危言耸听。
建康的高门士族哪家简单,要说没发现宅院中的猫腻,压根不可能。至今没有传出风声,八成是顾忌郗刺使和褚太后。
郗刺使镇守京口,手握北府军,自然不用多提。
阳翟褚氏未列入顶级士族,早年也是能人辈出。
褚太后的曾祖官至安东将军,祖父曾任武昌太守,父亲更是当朝名士,官拜卫将军,在郗愔之前出任徐、兖二州刺使,同郗鉴交情匪浅。
褚太后的母亲出身陈郡谢氏,父亲为豫章太守。论起当年才名,不比今日谢道韫,却远远超出其他士族女郎。
现如今,褚氏子弟不及先祖,家门日趋没落,但旧友故交不乏能者,尤其是郗氏和谢氏,前者曾受褚氏提携,后者更为褚氏姻亲。
由此来看,褚太后的背景不是一般二般的硬。加上她曾临朝摄政,颇有贤名,朝中官员能将司马奕当摆设,却绝不敢小看退入后-宫的太后。
换做一年前,单是亲戚关系就是一团乱麻,足够让桓容头疼,未必能轻易理清这些。
现如今,随着一遍又一遍梳理,士族之间的关系脉络逐渐清晰,一张复杂的大网逐渐展开,仅是窥探出冰山一角,就足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挽留郗愔需要太后懿旨,不怪亲娘提出,在庾府搜出的金银要给太后一成。
褚太后的重要,连初涉朝堂的桓容都能看得十分明白。
如果郗愔一直镇守京口,掌握住北府军,谢氏在朝堂的分量不断加重,褚氏未必没有重起的一日。
同样的,只要褚太后仍在宫中,说出的话足够有分量,二者对抗桓大司马就更有底气。
至于天子司马奕,就目前而言,真心只有做个吉祥物的份。
不过从历史进程来看,这个吉祥物他也做不久了。
“阿母,我将在建康停留半月。”桓容斟酌片刻,道,“待两位舍人抵达,我便往青溪里,将藏金分批运出。”
南康公主点点头,没有细问如何操作,显然对儿子很有信心。思索片刻,开口道:“另有一件事。”
桓容抬起头,见到亲娘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已是舞象之年,至今未曾定亲。日前我入台城,太后曾透出联姻之意。”
啥?!
想过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南康公主会提起他的婚事。
换成后世,他尚在预防“早-恋”的时间段,如今竟要考虑嫁娶了?
“阿母,”桓容嗓子有些发干,“太后提的可是司马氏?”
莫非要他娶个郡公主?
“自然不是。”
南康公主出身皇室,却对同出皇室的郡公主看不上眼。以司马道福为例,要是褚太后敢将这样的说给瓜儿,她能直接提-剑-杀-入皇宫。
“那是褚氏?”桓容又问。
“不是。”南康公主依旧摇头,正色道,“是陈郡谢氏。”
若是褚氏女郎,她同样能开口拒绝。褚氏嫡支没有适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