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崖,快醒醒!”
白色的光圈随着睁开的眼缝突然就刺进了大脑,整个后脑勺都有“嗡嗡”的声响在转动。
耳膜像是有热气在往外冲,疼得劼崖忍不住伸进一根手指使劲地挠了挠。
“喂,小个子,快醒醒!”
他的脸正放在一块桌面上,朝下的那边被压得都快没感觉了。
一块比巴掌还厚的东西“嗙”地一下砸在了他的头顶,所有的瞌睡瞬间都碎了。
猛地抬头,一本写着《教徒修律》的书刚好落在了脚边,而远处穿着浅黄色亚麻长袍的男孩正使劲地往外跑,还回头对着自己做出了鬼脸。
劼崖抬手捂住了头上的包,这个位置的痛感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另一只手撑着桌面想要站起来,可是,不太对劲。
他把两只手伸在眼前来回的比对,比平常看上去小了几圈,桌子离地面不高,可是却不偏不倚地刚好到自己的胸前。
他往旁边跨了一步,正巧踩住了拖地的衣角,一个趔趄栽倒在坚硬的石子路面上。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爬在那里,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了那本书的封面,内页的右下角写着“劼崖”两个字,既潦草又丑陋。
好痛!手道拐传回了锥心的疼痛,加上胃里天旋地转的那种恶心,这到底是回忆,还是梦?
劼崖的一双眼睛慢慢回了神,记得这个日子,是七年以前,昨晚刚下过一场雷雨,早上的时候天空有非常难得一见的多色的云,低低地挂在天空,横跨了半个借流川,只要随手推开窗户的人,都能看见。
这一天是神谕选出下一届圣女的日子,所以这样的景观,自然被说成了祥兆。
只是没想到,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落到了半里城。
所以快临近中午的时候,神庙那边人声鼎沸,锣鼓的敲打隔得那么远都在撩拨着人心。
念书堂的课刚上了几页,授课的供奉人便再也受不了整间屋子的叽叽喳喳,把书卷朝身后一扔,甩手就出了门。
所有人蜂拥而上挤到窗户边想看清楚些。
只见那个供奉人摇摇摆摆地出了念书堂,顺着通往神庙的路很快没了影。
整间屋子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呼喊,男孩们“乒零乓啷”地冲出了门,却依旧没有吵醒整晚没睡的劼崖。
昨夜的那一场大雨,他和子兮蜷缩在小店的阁楼里,说了一夜的悄悄话。
“你说,要是我被选上了,你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劼崖自然是拿了张嬉笑的脸把真心话连带着给说了出去。
此时他爬在念书堂的地面上,外边已经爆发出了第一阵惊呼。
根据记忆,圣女的人选已经有了,游行的队伍会举着鲜花缠绕的架子,再抬着白纱装点的轿辇从神庙那边出发,歌声像诵经一样听不清楚。
队伍的最前端有一个蒙着眼的女孩一直高喊着:“神谕……”
旁边是来自剩都的供奉人一路搀扶着她。
那个供奉人满头的白发,脖子上挂着长长的鱼钩以彰显自己的地位,鱼钩的另一头牵在女孩的手上。
然后是抬着竖琴和风笛的花车,演奏人的双眼都缠绕着统一的白纱。
不断有人向空中抛洒着一些碎纸,捡起来,零碎的文字能辨认出是来自《圣教义典》中关于圣女筛选的章节。
轿辇被三只羊拉着,羊蹄被尖钉事先刺穿,每往前走,一地的血迹流成长长的线。
羊嘴里塞着浆果以防止它们发出哀鸣,轿辇的后边坐着几个头戴藤蔓的少女,往地上不断泼洒着清水。
然后是长长的执政团,所有人的长枪上缠绕着黑布,高举起来指向了天。
劼崖还记得自己曾经站在人群中看见这只队伍沿着水道一路过去。
那一瓢水高高地溅落下来,满地的羊血被“唰啦”一声冲到了人群里,所有人的鞋袜都会被打湿,但没人敢弯腰去提自己的裤子。
他们就这么看着队伍过去,满心的喜悦和骄傲,再兴冲冲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就像是加入了盛大的庆典。
于是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猛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拖着极不协调的四肢冲出了念书堂。
这一侧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他看着熟悉的景象,只是七年前的个头所以角度显得很不正常。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欢喜地跑去游行的那一边,不安的感觉逐渐占据着整个人。
如果这不是梦,那岂不是可以改变一切?
劼崖握紧了自己颤抖的双手,他的心异常清楚地在对自己说:“这一次,你绝不能再像曾经那样袖手旁观!”
对了!往常散学有一条近道可以很快地到达那里,不用经过水道,只要从拥挤的集市穿过去。
好在今天那里也是空荡荡的,算上最后一条巷口被人用箱子给塞住所以绕道的时间,他依旧很快地推开了那家小店的门。
店里没有人,桌面摊开了一尺藏青色底的花布,一端被裁减了一半。
架子上是成卷的布料,桌子后面的小门过去是摆放着染缸的庭院。
那里有棵老树,树的一半挂着他做的绳梯,从那里爬上去,是子兮的屋顶小花园。
他遵照记忆在这里找到了那个身影,子兮的右手还提着水壶,水在地上洒了出来都没有察觉。
因为隔着花园的栏杆,刚好可以看到游行的队伍在街道的尽头出现。
“喂!别傻站着,快跟我走!”
劼崖冲上去拉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