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肩膀上披着一条白巾的店小二把三人迎进知味居,张信一脚跨入门栏,就觉得一阵淡雅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知味居跟老王那挂着一面“酒”字旗的小酒馆比起来,简直就跟凤凰窝跟鸡窝一样,说天地之别毫不过分。一跨入门栏,张信就注意到脚下全是磨得跟镜子一样的青砖,这青砖不仅个个一般大小方正,更难得的是彼此之间咬的严丝合缝,靴子踩上去竟丝毫感觉不到砖缝的存在。大堂里摆满了红木制作的八仙桌跟条凳,更有高手名家阳刻的道道云纹,一眼看上去华贵非凡,西面的柜台旁还摆着两只一人多高的瓷瓶,上头青花打底,朵朵红的刺眼的牡丹绽放的栩栩如生,空气中除了酒香肉香,还飘着淡淡的檀香。
张信一面四处打量着陈设,一边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那小二把三人带到一扇屏风前,小心的用双手把这扇屏风轻轻推开,低头道:“三位爷,里面请。”
张信先是轻声对着小二道了声谢,然后第一个抬腿进去,一眼就看见一个宽袍大袖的白衣青年正跪坐在一张台案前,台案上铺着满满一大张宣纸,四角用镇纸压住,那白衣青年右臂上的袖子褪到臂弯,露出一只白的像藕的一截胳膊,手心如虚握鸡子,拈着一直狼毫,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这白衣青年听见门口的动静,一抬头间正好跟张信打了个照面,正是刚才的卢县令。卢县令见到张信三人,微微一笑,“阿信做吧,别客气。稍待片刻,这幅字马上写好。”说着继续低下头去,张信三人自顾自选了一张台案坐好。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卢县令终于写完了这幅字,先欣赏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章,沾了点印泥,小心的扣在字上,摇头晃脑道:“大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将军临北荒,烜赫耀英材。剑舞跃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一首诗念得抑扬顿挫,好不得意,末了意犹未尽道:“我来凉州快三年了,就数这首诗做的好......啧啧......得裱起来,裱起来!”然后抬头看看三人,“阿信,你又长高啦......不过说实话,你今天的衣服真别扭。”说着看着张信那紧绷绷的文士衫,忍不住抿嘴一笑。
“哦?”张信一挑眉,“县尊大人,你认识我?”
那卢县令“哈哈”一笑,“你居然叫我县尊大人......抱歉抱歉,倒是我冒犯了,忘了子诚说过的失魂症。以前都是你没大没小的叫我纯哥的,从新自我介绍一下,鄙姓卢,名璞,字季纯,乃范阳卢家长房四子。我跟子诚相交莫逆,阿信把我当哥哥就好,千万别拘束。”
“这样......”张信心里却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卢县令跟哥哥还是好朋友,看阿曦跟进士的摸样好像连他俩都不知道。不过说起来这“失魂症”真是个好借口,起码不用担心以前认识的人拆穿......不过既然卢县令不是外人,张信也不拘谨,信手把袖子挽起来,又换了个盘腿的姿势坐在蒲团上。
卢县令看到张信的样子,展颜一笑,“对么......这才是阿信。”说着又叹口气,“想当年我刚来凉州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也就比卢县令坐在地下稍微高一点,“哪知道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这时候卢县令刚刚写好的那副字墨迹已经干了,卢县令小心的把他从台案上接下来,缓缓的卷起来收好,轻轻拍了两下手,早有等候多时的小厮端着托盘,流水价的走上来,在三人面前摆了一小碟羊肉,一小碟牛肉,一小碟青菜,一小碗汤跟一栀酒。卢县令先给自己满上一盏酒,端起来道:“阿信,这一杯哥哥向你赔罪。哥哥也没想到把突厥人打了的是你,昨天只听突厥人告状说是边军打的,哥哥实在没想到这么巧就是你,还好最后有惊无险,但无论如何,是哥哥没照顾好你,这一杯哥哥向你道歉。”说完以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兴许是喝的着急了,卢县令白玉一样的脸上泛起一阵陀红。
“不敢......”张信连忙道,也学着卢县令的样子干了一杯,却发现这店名字起得优雅,里头装修的又辉煌,可惜酿的酒实在不怎么样,跟以后酒精勾兑的酒都有所不如,更何谈老王酿的酒中极品,一口下去淡的跟水一样,喝的实在不畅快。
卢县令见张信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一笑,“这的酒的确不如老王那的,不过这里的名气却跟酒水无关。知味居在凉州也是大大有名,关键就是秘制的牛羊肉,真是别具风味,说实话,我在洛阳的时候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羊,不过,据说这的大厨就是店家千里迢迢从洛阳挖过来的名厨,来,尝尝。”说着拿起手里的筷子轻轻朝张信点点,然后优雅的夹起一小块羊肉送到嘴里。张信也轻轻夹了一块羊肉,一咬一下确实不一般,感觉肉里面除了肉香还浸入了丝丝香料的味道,确实比老王那烤的好吃多了。
卢县令看到张信满足的表情,又“呵呵”一笑,“不错吧?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再要,别跟哥哥客气......”
张信越吃越觉得卢县令说的不错,这里的酒不好喝,但菜真是没得挑。虽然这时候还没有炒菜,但是单单炖,蒸,烤,煮四样真是让着知味居玩出花了,怎么吃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