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还没太平,大老爷又到老太爷那儿去说话,再被罚跪府里祠堂。把老太太惊得晕厥,众人简直丈二摸不着头脑。主子们忐忑胡猜的心情下难免拿仆人们撒气,今日打谁一顿家法板子,明日赶了没规矩的谁出府。
全府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这么闹了四回,到腊月中旬,父子之战方歇,大老爷终于直着腰板从老潭院里走出来,面带笑容。
府里消停下来,但众亲戚仍被禁入府走动。
众说纷纭,猜测着事情的起由时,各家就收到赵府年夜饭的请帖。
人们才惊觉,该准备年礼了。
“送什么好呢?”泰婶表示头疼,看看丝毫没有一点关心神情的赵青河,转而问夏苏。
这时夕阳西下,两人正在等天黑,好出门。
“不去就不用送了。”夏苏回答。
赵青河起劲了,“说得对。前些日子老太爷和大老爷闹得那么僵,以为今年不办年宴了,这会儿再送帖子,哪来得及备礼?送得不好,还让人说白吃一顿,不如不去。”
“人多过年才热闹哪,而且连咱们也招待,酒菜不差。”大驴贪吃。
赵青河不以为然,“何必吃别人家的?咱们到外面整桌好酒好菜,比看人眼色夹菜好,也不分主仆,都是自家人。”
“不好。”泰婶一锤子砸下,不允许反对,“大老爷大太太对咱们恩重如山,尤其这年还请了苏娘,你该带她在长辈们面前露露脸,让府里都认一认,苏娘是咱家的姑娘,不能再当成丫环那般随便对待。咱们自家吃饭,年初一也行的。好了,年礼我看着办,不用你俩操心了。”
“随便弄弄就好。”赵青河扯起夏苏的袖子。
“老婶,我会帮着想想,你别心烦。”夏苏被拉着走了。
乔大媳妇一旁笑着,“苏娘真是贴心的姑娘。”
泰婶也笑,“就是有人眼神不好使。”
赵青河却对夏苏道,“兜财的手说什么漏银子的话?借住赵府的亲戚里,还有谁比咱们更穷,有送年礼的银子,不如自家出去吃一顿。”
搁在年初,这绝不是败家子会说的话,夏苏觉着自己反而有点大手大脚起来了。
“大老爷大太太对咱们确实不错,如今手上也有些闲钱,打点一份年礼也应该。去年家里真穷的时候,你送大老爷一个唐代鼻烟壶,彩绘的山水,一百两出去,眼睛不眨。”
“说好不提我从前的事。”赵青河赶起车。
“我可没答应过。过去的事,不会因为你想不起来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不就好了?”两个月来,赵青河没再说婚约之事,夏苏也能以平常心面对他,“你说大老爷到底为何惹得老太爷那般动怒?”
“谁知道。”赵青河的语气突然飘忽,有些冷然,但很快笑起,“说不定是为了招我当女婿的事。”
夏苏知道他在抢白她早先的猜测,淡淡撇嘴,“谁叫杨琮煜出身富裕呢?赵九娘与他定亲,就是赵家和杨家的结盟,赵老太爷不喜欢经商,但赵大老爷却要考虑赵家的今后,看中的正是杨家会做生意。不过,还有十一娘。”
“说话奶声奶气的丫头片子,给我当女儿?”赵青河喝驾。
“若不是为了招婿,又是为什么对你好。难道真得纯粹当你亲侄子来看?”夏苏却不信无来由的好处。
“看我年富力强,能帮忙为赵府卖命,不行么?”赵青河回头瞥夏苏一眼,“就算他们有目的,也是冲着我,你瞎操什么心?”
“你我一条船,你沉我也沉,当然要操心。”夏苏自觉迟钝,可赵峰夫妇的善待十分不寻常,“昨日,大太太送来的几匹料子你没看见,是京师王爷送来的贡料,给你我做衣裳。你收得起,我却怕还不起。”
“夏苏。”夜街灯明,赵青河的侧面轮廓分明,俊冷无比,“咱过完年就搬家吧。”
“呃?”夏苏愣住,半晌才道,“……怎么突然……”
“也不突然。杨琮煜道了歉,多赚四百两。前些日子我到处走动,你的小画引得不少人问,其中有两位富商再约我谈订单,我估摸至少是二中一,过完年后你就有得忙了。还有,仍是杨汝可,他看好你我的本事,有意与我合作做书画买卖,这么一来就不单单是卖片子,将来还有作书和版画的可能。虽不似你的一幅画那么一本万利,但有稳定收入。”
不突然,赵青河只希望能赶在某个真相出来之前,带夏苏搬出去,过简单的,昼伏夜出的,无拘无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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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
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厅,一老一少坐着,正赏一幅画。画上松竹梅,相映成辉。
“傲香清骨,真让人想狠狠折断啊,是不是,言小子?”
老者面上无胡,声音有些女腔,身着云绸海锦,獭皮镶襟宝石扣,头戴员外帽,象牙箍了白玉,隐隐耀蓝光,十指有三指戴着猫眼儿的戒饰,一身装束千金难算。
“伯父若有想折的东西,只需吩咐。”
年轻人的装束要素雅得多,但腰带上仅有的那枚玉佩润白晶莹,镶玉的镂金丝竟有人物有阁楼,微画之巧天下罕见。他长相也好,青眉静目,五官儒雅,只是唇薄抿冷,偶有阴鹜之色流露,显得十分寡情。
老的叫刘锡,是宫中大总管,皇帝最器重的宦官之一。
年轻人叫刘彻言,刘锡堂弟之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