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河的心突突地跳,一急就想提气跑,眼前却发黑,脚下居然跟着踉跄。
董霖眼明手快扶住,见赵青河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也不由感觉不妙,嘴上却道,“拜托你这会儿千万别瞎猜,没事都给你猜出点什么事来,而且还是张乌鸦嘴,一猜一个准。”
赵青河难得遵从董霖的建议,一句不猜,但掰开董霖扶着自己的手,抬眉丢一枚嫌弃眼神,调整呼吸和步子,走进夏苏那间屋去了。
“赵青河,本师爷好心扶你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你?!”董霖没好气,手掌往布衫上擦了又擦,不甘示弱地表示,“我没嫌你,你倒嫌我?”
乔连从董霖身边过去,轻飘飘道,“师爷不用伤心。”
接着,乔生阴阳怪气,“师爷想多了。”
大驴笑嘿嘿,“董师爷,咱北男不爱你们江南男人温嗒嗒的动作,跟小娘们儿似的。你要扶,就得学我,这么干——”一臂伸来,勾上董霖的脖子,将他掳到胳肢窝下,用力挤。
董霖身手不凡,只是一时不察,让大驴勒个正着,气笑又骂,“格老子的,谁是江南娘腔男人?!我生于北,长于北,天地男儿。”说着话,他要进屋。
不料,乔氏兄弟一左一右,把门守住了,不让进。
乔连道,“我生于南,长于南,不娘腔,天地男儿。”
乔生道,“横竖师爷进去也瞧不出名堂,还是等我家少爷出来吧。”
报复!
董霖叫,“说江南男人温嗒嗒的,又不是我!”
赵青河手下尽出拽鸟,个个不把他这个当官儿的放在眼里。
“师爷眼睛长哪儿了?瞧不见我跟你一样,都被拦在外头么?”混痞兮兮的大驴,靠着廊柱坐翘二郎腿。
董霖以一敌三,正感吃力,却见赵青河走了出来。
那张沉眼坚棱的脸,以及周身不怒而威的气魄,莫名令他头皮发麻,心头大喊不对,又不敢开口,直觉这时好奇只会死得很惨。
董霖能看得出来,直属赵青河的那三只也看得出来,没一个咋呼,神情都变得不太好而已。
“乔连乔生,你俩分别跑周家和桃花楼一趟,问问苏娘到过没有。”然而,赵青河说话的语气很冷静,再无刚才提不上气的焦灼,“大驴,去运河码头打听,近日是否有来自京师的富贵船。”
董霖突然想起,夏苏在寒山寺遇袭那回,赵青河也是这般调兵遣将,简直料定冯保会对夏苏下手。
他实在憋不住话了,“让你别瞎猜,你怎么还猜?苏娘又非堪怜娇弱的女子。”
“倒是宁可她娇弱些,多学学你,有点事就蹦我面前咋呼。”赵青河敛眸,那姑娘啊,绝对是装胆小,其实有一颗好胜心,“董霖,作为好兄弟,我再多教你一条,偶然连着来,超过三回以上,就存必然。你数数苏娘从昨晚起有哪些偶发事件?”
她说,办完事即回转。
赵青河的问题在于,这个“即”字是指多久。
她也许有耐心,但他却不想等。
董霖掰手指,想一会儿说一会儿,“她洗东西洗了一半……又说办事去……从不在外过夜却还未归……就算你说得对,存了什么必然呢?岑雪敏都死成那样了,难道还有谁会对苏娘不利?无缘无故的……”见赵青河突然皱眉,他脑中灵光一现,“你可别告诉我,苏娘跟你似的,身世不一般。”
“比起她而言,我那点破事不值一说。”且不说赵大老爷的顽固爹作派,至少出发点是好的,属于正常父母。
“欸?!”董霖从没多想,“别告诉我,苏娘是哪家名门千金,抗婚偷跑出来,或是……”
“你原来也挺能猜。”乌鸦嘴几乎精准言中,“名门说成巨富更贴切些。”
董霖一张嘴合不上,“到底是谁家?”
用巨富而非名门来形容的话,多从商,且不是官商就是皇商,天下没几家。
“等她回来,你自个儿问她吧。”事关夏苏最深的秘密,赵青河不想当大嘴巴。
这时,泰婶双手捧了一卷画轴出来,比起赵青河深不可测的态度,她的担忧十分明显,“老天保佑苏娘莫出事才好,便是我不懂这等雅艺,瞧着立时心酸。只是少爷,这画真要送去董先生那儿?分明画得是——”
“董先生布置给苏娘的功课,至少要给他过过眼。”赵青河对八道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睹,打断泰婶的话,再道,“烦请乔阿大送去,董先生留还是不留,先看他的意思。”
不是未被触动,看到画的瞬间,甚至双眼发烫,灵魂涤荡,然而眼下,他最想,见到夏苏而已。
人不在,画活了,只有无边恐慌。
他可不想,已决心陪她夜行到老的这一世,仅能睹画思人。
原来,贪心如斯,一念执着,是这样的感觉。
八只眼睛好奇得要命,却没一人阻挠泰婶的脚步,都知此刻不是解决好奇心的时候。乔氏兄弟和大驴紧跟着出去,却是按吩咐办事。
董霖觉得自己好像被晾了,“我能帮什么忙?”
“把前头马厩里的车给套上,我得坐车去。”赵青河不是逞强之人。
“去哪儿?”董霖老兴奋。
赵青河喜欢调侃这位好兄弟,“啧啧,越发痴呆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为什么找我来?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我又如何知道?”
董霖啊了一声,“你要去岑雪敏的命案现场?那你刚才一副没兴趣的样子,摆给谁看的?”耍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