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底,谢四娘只有十六岁,虽然这段时间女医的学习,跟随月璇见了不少世面,但到底还有些稚嫩,让人看出她的强撑,心知她是不想在沐慈这个“情敌”面前丢面子。
几人心思电转,便传来朝阳在窗外虚弱的抗议:“阿慈,你干嘛啊,叫我看见这个……”
沐慈八风不动,还把手边的琉璃杯内暗红的酸梅汤喝下,很平静道:“学医的都得看习惯这个。”
朝阳看他喝红汤水,像血啊,又是一阵干呕……之后更虚弱道:“我还是不进去了,就在外头和你说吧。”
沐慈也不勉强,与朝阳谈公事,道:“军医院下设妇科,儿科已经落实,太医院会给予支持,银钱上也不会亏待,舆论上也会善加引导。只是女性医者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女医培养也有诸多制约,培养出一名合格女医需要三五年,成为资深女医者更是需要十数年,女性最终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也是人之大伦,就是我也无权阻止,又该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其他诸多不易,你们也要事先有所准备,最好尽量商议出方法解决。我不可能事事处处替你们解决掉,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且不能让你们形成依赖。说到底这个行业,必须由你们这样的先驱者开创,优秀的后来者发扬光大。”
朝阳与月璇听得,都是一脸郑重。谢四娘被面巾围住,唯一露在外头的一双美目,盈盈凝凝看向沐慈。
之后沐慈又带月璇和谢四娘,又上了解剖课,其中两具尸身,正有一具是女性,三十多岁,恰是流产大出血而亡。不过动手之前,依然是先行礼,默哀五分钟,敬死者的贡献,神色语气十分认真,半点不觉得沐慈虚伪。
月璇和谢四娘纷纷肃穆默哀,窗外的朝阳也肃立了。
然后谢四娘忍着翻涌的胃部,强撑着学习,不想被别人,特别是被沐慈看扁。她这段时间跟随月璇,也见多了流血甚至死亡的惨景,虽没有如今这般血肉模糊……好吧,因沐慈刀功好,其实并没有多少血,只是人体脏器一层层剥开,终究是……
不过渐渐,谢四娘被沐慈公式化,不带感情只论学术的讲述吸引,沉浸其中——她是对医术真有兴趣及天赋的,也有一颗帮助女性的医者仁心。且她自身就是因年纪太小,宫外孕最后被沐慈施展“手术”救回的活人,自然对沐慈所言充满了好奇与求知欲。
沐慈看她神色,暗暗点头,最后道:“这些内容,我已命人绘制成册,太医完善,最后会制成太医院教材,你们都可以得到一本。”
这比一般医术好多了,月璇等人谢过,沐慈放下手中脏器,又是一番默哀才摘下羊肠手套,去洗手。
……
已经到了下午茶时间,沐慈留几人用茶。几名女性一想到沐慈喝的血色酸梅汤,都是一脸青白,难为沐慈这个妖孽居然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不过只有朝阳婉拒了。月璇和谢四娘咬牙留下。
朝阳知道谢四娘这是有话和沐慈说,朝阳也知道沐慈人品,不会伤害谢娡,并不劝谢娡离开,自己先行一步。
朝阳临走指着旁边铁架上绑着的人体,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我没看错吧,怎得这躺着的……像水探花?”
沐慈大方承认:“就是他!”
朝阳花容失色:“他死了?你怎么……该不会也想把他给刀解了吧?”
沐慈无所谓道:“现在还没死,死了我肯定要切开看看的,也算他有点用处了。”
用这种“我就吃口青菜”的平淡语气决定一人生死,死后也剖尸的人,也就沐慈了。
水莲心明明听得这句,却依然能忍着,睫毛都不颤动一根,到底是收拢了半个江湖势力的一方豪杰,光忍功就十分了得。
朝阳也不问沐慈为何伤了水莲心,反正沐慈做事总有道理,只摇头道:“暴殄天物。”这么漂亮的人多么养眼,又文武双全风度翩翩,朝阳没龌蹉心思,也是很喜欢的。更知道水探花对沐慈的“一片痴心”。
如今美人却给沐慈“糟蹋”了,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沐慈也习惯了,德光帝知道他捅了水莲心一刀,也是这种“暴殄天物”的神色。
朝阳离去,沐慈请月璇和谢娡落座,也不离开,依旧在此处上茶点,好在只是白色的牛奶和几样点心,让谢娡松了口气。
谢娡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若是个坏人,她自然有许多指责不吐不快,可偏偏她跟着月璇……当然月璇并没有时常说沐慈好话,只是把人情世故分析给她听,比较中正客观。谢娡再结合她听到看到的其他信息,知道沐慈是个人品贵重的人,所有言行举动都是大义为国,对人对事都无可指摘处。
就连她父亲谢逊,明明因沐慈之故,亲姐谢太妃形同软禁,大女儿被鸩杀,他都说不出沐慈的一句坏话来,只有一声悠长,悔恨的叹息。
谢娡面对这么完美的人,心道:也不怪沐若松一颗心收不回来,宁肯奔赴沙场,头也不回。换成她若爱上这样的一个人,肯定也是刻骨铭心,再无可恋的。
不过她的黯然没影响沐慈和月璇,两人一边用点心一边交流最近的所得,然后就是闲聊。
谢娡忽然心灰意冷,不想再说什么,只有沉默听着。
沐慈却先对她说:“吃东西还围着面纱做什么?取下来吧。”
谢娡才摸摸面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