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太笼统,沐慈更厌恶“约”“余”,了解他的楚王府一干人都为钱里正捏了把汗,可沐慈一直没发作,好似没感觉般,又问个更简单的问题:“村里多少人,人均多少地?”
“村里男丁九十余,女丁一百一十多,小儿不计……”
连人口都统计不准啊摔,真是一个粗放的年代。
沐慈的“精确强迫症”果断被逼爆发,再忍不住,却没对钱里正发脾气,只道:“不能不计,我要确切数字”对身后跟着的乐恕说,“调人过来把田亩,产量,所有税收情况,人口包括婴孩,老年人和伤残、病患都统计。包括家庭情况,拥有耕牛、农具,铁器……再问问日常生活,最好具化到每人每日吃些什么,吃多少,穿衣的布料与做新衣的频次这样的数字。还有种子获得途径和数量,事无巨细,做成一张表格,填入真实准确的数据,登记了送来给我。”
因已经有许多三品以上勋贵官员送了嫡子过来充当王府典仪,大多是有些胆量和才干的——楚王可不好糊弄。沐慈收人的时候便言明了要踏实和务实,像这种视察王庄,与百姓打交道的事,也得他们来做。
其他空缺人手,沐慈还选了一些出身寒门的太学毕业生,那些人最知道民间疾苦,不会夸夸空谈。
有牟渔过筛,所有人的背景都相对干净。关系户一个没要,钉子都被牟渔带走了,带去哪里沐慈也没问。沐慈虽从不用聪明的头脑降格调做坏事,却也不是个滥好人。
就这样,沐慈还总觉得符合他“精确强迫症”的人才太少,不过这是整个社会风气的问题,只能慢慢改变。
沐慈再叮嘱:“我不要大概,约,余,差不多,左右此类笼统的词,出现一个按规矩扣俸禄。如果精确且详实,出差补贴给双倍。”
楚王府的工作人员,从锦衣卫到典仪也制定了新规矩,新薪资发放和奖惩措施。总之就是“能者多劳多得”。无能之辈基础薪金都混不到,因为奖励重,罚得也重。
沐慈有对包源说:“你把历年的资料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我也要看前三年的数字。”
包源高兴去办了,他接管过来就把历年账本资料都封存了,就等这一天。
乐恕也很快招了人过来。这是典仪们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纷纷打起精神,准备在楚王面前露脸。
一行人各有分工,也各有合作,极有效率地忙了起来。
淮南王在旁边看了半天,听了半天,心里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个小弟弟,总觉得他和旁人都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又实在太多,三天三夜去举例都不见得够用。
反正,整个人都不一样。
……
沐慈又看过了灌溉设施,菜园果园,还看了每一种农具,摆弄了一会儿牛拉的曲辕犁。
沐慈想,至少劳动工具是改进了的,就希望这样的进步不要在一次又一次的改朝换代中被毁灭,没有前进不说,甚至因内耗而在不断倒退。
华国,曾经有过很长一段可悲的倒退史。
一行人在田坎边走了许久,最后沐慈到达村里的祠堂,颁布了福利政策。
这一次连老人带孩子都集合了,老小都有坐位,准备听这一大片田地的新主人楚王训话。
楚王看大家都似过年节,把好衣服都穿上了身,孩子们的小脸小手都洗干净了,老人看着也精神,才对大家说:“我不喜欢说虚话,既然大家在我的庄上干活,我就有责任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先免了往后的田租。”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钱里正也愣了,从没见过这么败家的王爷啊,不收田租,弄这么大个田庄在手有什么用?
从手里抠一个钱都能心疼死的包源这会儿却没什么反应了,气定神闲的。钱里正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便迅速衡量,赶紧推辞……
众人按捺激动,都口称:“不能免,田租哪里能免?”
“我这个人实在,你们说不免,我真不免了啊。”沐慈果然看到村里人一脸扭曲,心肝脾肺肾都很疼的样子。
“到底想不想免,自己说实话。”沐慈问。
刚才很威武的拔鞋从树上揍孩子的微胖中年妇女就挤到了前排,看样子是个能干爽利的,她问:“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沐慈反问:“你质疑我的信用,还是怀疑我的人品?”
钱里正冷汗都下来了,呵斥:“大山家的,回去回去,裹什么乱?”示意两个人来按住她,谁知来的人出工不出力,立即被大山家的挣脱了。
大山家的又扑过来点,难掩激动问:“王爷真免了,往后都不收租?”
“是啊,咱们立个字据?”沐慈问。
大山家的搓手,目中天人交战,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咬了咬牙,才摇头:“王爷,您仁慈,俺们却不能欺你善心,叫您吃亏,田租不能免,不如……少收一些?”
完全是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市侩。却把沐慈逗了个笑出来,这春暖花开的绝色笑容,看的众人眼睛都直了。
沐慈温言道:“你们很好。不过我说全免只怕大家真不踏实,不如这样,田租本收三成,减作两成,收法也改一改,不再每户按成收取。每年我会派人过来测整个村的亩产量,算出两成定额,你们按定额缴纳。亩产多也缴这个数,少也缴这个数,可行?”
大山家的被绕晕了,赶紧拉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