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妈妈一番话将自个儿往后的退路都说了个清清楚楚,兰溪听得却是哭笑不得。“奶娘,你奶我一场,哪还真能因为一个后来的而丢了差事?莫非在奶娘眼里,我当真就是那忘恩负义之辈了?”兰溪心想着,之前见奶娘宠辱不惊的模样,她还暗地夸着奶娘到底经的事要多些,比那两个多了两分成算,哪晓得她是把这前前后后想了个遍,闭眼自欺欺人呢。
“姑娘啊,你的心奶娘都明白。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啊。即便奶娘不去争,旁人也会把我当成了绊脚石。”这个旁人是谁,兰溪和董妈妈都是心知肚明。
兰溪很是无奈,这人还没进府呢,怎的一个个都想到日后争权的事情上去了?“奶娘!这秦妈妈你见都还没见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也都一无所知,你怎么就能断定了她会把你当成绊脚石,怎么断定了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了呢?”兰溪那两个“断定”刻意加重了音量,掷地有声,董妈妈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下来,敛了眉心,若有所思。兰溪缓了一口气,这才放柔了语调,道,“奶娘,你也是在这宅门当中过活的人,你的本事不比别人差多少,所以不必妄自菲薄。正因为奶娘聪明,所以料到了我请这秦妈妈的用意。前几日,玉茗那事儿奶娘也看到了,这当中的蹊跷我不说想必奶娘也都看在眼里,强敌环伺啊!这宁远居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太太的正室之位?偏偏太太那人你也知道,如今看着是明白了许多,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因着父亲犯了糊涂。我请这秦妈妈来,自是让她帮忙的,但这个忙怎么帮,咱们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兰溪略歇了歇,抬眼见董妈妈兀自敛眉沉思,不言不语,心知董妈妈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奶娘,这秦妈妈是在宫中待过的,手段自然是有,但这手段得不得用,咱们还得看看。奶娘是再不可说走的话,我这院里是万万离不得奶娘的。一来,这秦妈妈初来乍到,手段咱们且不说,这人怎么样,心思正不正,咱们都是一无所知,奶娘得替我盯着她。二来,这秦妈妈到了府中,就一个人生地不熟便足以让她落了下风,即便是有再多的手段,再大的本领,无从施展那也是枉然。奶娘却不一样,你是兰府家生子,府中关系脉络盘根错节,谁是谁的亲戚,谁又跟谁有过节,你都门儿清,有你在,那秦妈妈才能尽快理清府中繁杂,而且要说这消息灵通,她绝对及不上你。三来…….奶娘,算是我的私心,你还得跟我几年,待得奶兄成了亲,要你带孙子了,我才放你走!”
董妈妈听了这一番话,哪儿还有半点儿想走的心思,她本就舍不得姑娘,不过是为了姑娘着想,强忍着心酸说走,却哪里真正想走?再听得兰溪最后那句话中的依恋,不期然,便红了眼眶,哽咽着唤了一声,“姑娘——”
兰溪见状笑嗔道,“奶娘快别!你若红了眼睛,待会儿出去了,那些个丫头定然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她们不敢!”董妈妈又哭又笑地道,“那些个妮子,都是些没有成算的。特别是这流烟和枕月两个,平日里看着是个好的,姑娘也看重她们,怎的却给姑娘找起了不痛快。就该好好骂骂!”
兰溪一听,乐了,“奶娘,枕月跟流烟听了,该哭鼻子了。这才当真是戏文里唱的,那什么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董妈妈一听,也乐了,可不是么?说到底,枕月跟流烟也是跟她亲近,这才在姑娘面前帮着说话,若她这话出来,倒当真让她俩里外不是人了,那可不是个事儿。董妈妈一拍大腿,哎呀叫了一声,“我的姑娘喂!这话你可得帮老奴保密,若当真传到那俩丫头耳朵里,老奴这脸也甭要了。”
兰溪乐得捂嘴偷笑,一双眼儿笑得眯起,像是一只快乐的小猫,“奶娘可得给我点儿好处才行。”
董妈妈心想着你一个姑娘家能看得上我一个下人的什么东西?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是道,“好!好!好!姑娘想要什么,只要是老奴有的,只管开口便是。”
“先欠着,等想到了再管奶娘要,到时奶娘可别舍不得。”兰溪笑言,片刻后,想到了什么,她神色稍稍一敛,“对了,奶娘,说起这些丫头,不知最近煮雪怎么样?”
董妈妈一愣,醒过神来,却皱起了眉头,“我按姑娘的吩咐,将她拘在书房里誊写那些个孤本古书,流烟她们几个轮流着,每日去向她学字,她倒是没有半点儿推脱。每天晨起便誊抄那些个古籍,有的时候,连房门也不出,给了点儿银子让个小丫头给她送吃食,就差没有住在书房里了。今日若非姑娘问起,我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兰溪听罢,眉头也是一皱,这煮雪,还当真是不能让人小瞧了。若非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还真半点儿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这样的人,要么当真是别无所求,要么,便是有所求,而且能忍,能藏,百炼成钢。煮雪当然是第二种,也是极为难以对付,防不胜防的一种。
“姑娘,这毕竟也不能一直将她拘在书房里,你看,要不要寻个由头,把她打发出去得了。”
兰溪却摇了摇头,“奶娘,这事儿暂且搁下,回头再说。”她还想透过煮雪,揪出她背后那只手,所以暂时不能动她。目光微动,兰溪已经转了话头,“对了,奶娘,听说那梅清被灌了哑药,送去了庄子上?”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