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马,李慕儿坐在前面,隐约瞧见马骢冲后边夜幕中偷偷望了一眼。
马行飞快,很快来到一片荒郊野外。
李慕儿远远看到几个土堆凸起,便猜到了这是哪里。
她跳下马,步子却迈得极慢。
马骢知道,她这是“近乡情更怯”。
随着自己跪下的扑通声,李慕儿感觉连风也安静了下来。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的家人都还在一起,只差一桌小菜,一壶小酒,她便能与他们一起,继续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眼泪打在黄土之上,她看不清这些无名墓堆。可她知道,他们都在,就在这地下,几尺黄泥的距离,时隔三年,终复一聚。
马骢抚着她的背,心内也有几分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慕儿终于不再嘤嘤,放声大哭出来。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叫着爹娘,似要将满心思念尽数倾之。
马骢也不扰她,只半跪在侧,默默陪伴。
而不远处,月色照着一驾马车,车内人时不时轻咳几声,亦默默望着她,陪着她。
………………………
马骢哄了好久,才将李慕儿哄回家门口,可她硬是不敢敲门进去。马骢拿她没有办法,一把将她揽起,施展轻功跃了进去。
四下无声无人,一片寂静。
李慕儿想到他们定是怕自己内疚,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鼻子就又泛酸,赶紧告别了马骢跑回房间。
一关门,她便看见她的无双剑放在桌上,温顺安静,简直像在嘲笑她。
走过去拿起它们,抱在怀中坐下,李慕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该怎么补救自己闯下的祸。
……………………
第二天大清早,钱福起床准备去翰林院,一开房门就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李慕儿身着单衣,背着她的剑,正拱手低头跪在自己房门口。
钱福哭笑不得,“莹中,你这是干嘛?”
“兄长,我来负剑请罪,”说着竟拔出一柄剑来,“兄长若不肯原谅我,我只好也割自己一剑!”
钱福看到她拔剑,本能往后缩步,摇着手道:“赶紧把它收起来,昨日是情势所迫,为兄可还有心理阴影呢。”
李慕儿不依,举剑递给他,“兄长自己动手刺我吧,否则我心中愧疚难以平复。”
钱福被剑尖逼得又退几步,赶紧答应她:“兄长原谅你,兄长压根没怪你,你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我晕剑,快收起来。”
说着就往门外逃去。
李慕儿闷笑着起身追他,一面叫着“兄长别跑,就给我个痛快的吧,我的剑利,划一下就行,你快拿着!”
“别别别!莹中!”
银耳推门的时候,就看见钱福躲着,李慕儿持剑追着,吓得她尖叫一声跑到钱福身前挡着,“姐姐要伤兄长,不如先杀了我吧!”
李慕儿和钱福皆愣住,对视几眼后李慕儿赶紧收了剑,安慰她道:“我们开玩笑呢。银耳,你不要紧张,姐姐以后再不敢了。”
“是啊银耳,”钱福重重握了握她的肩膀,“昨日是意外,今日是玩笑,没事了,没事了啊。”
银耳自知反应过激,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又绞着衣摆支支吾吾道:“我,我陪你,进去穿衣服吧。”
李慕儿被她拉到屋里,心里却依旧不安。
银耳这傻丫头,不会是喜欢兄长吧?可是兄长和青岩分明已经两情相悦……
她木然穿着衣服,担忧地看着银耳,突听得钱福在门外说道:“莹中,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皇上赔罪吧。你可知昨日那剑,伤了他哪里?伤得他多重?”
李慕儿的动作猛然停住。
半晌才深深吸一口气,几下穿好衣裳,拽着银耳回到院中,开口道:
“兄长,银耳,我对你们不住,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女学士。不,女学士是我,可我不是沈琼莲,不是莹中。我叫李慕儿,我是前朝左通政李孜省之女!”
钱福闻言折扇落地。
银耳却很镇静,“我认识姐姐的时候就知道了啊,你忘了吗?你是慕儿,我是银耳,我们合该是姐妹呢!慕姐姐,我从不多嘴问你为什么变成沈琼莲,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啊!无论你是永巷中救死扶伤的李慕儿,还是乾清宫伺候文书的女学士,在我心里,你都只是我的姐姐,没有其他身份。”
李慕儿觉得银耳总能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感激抱住她,回望钱福。银耳不知她爹名讳,兄长却清楚。
钱福惊,却不是惊李慕儿竟是佞幸之后。而是惊,青岩说得没错,她与皇上果然有解不开的仇!遂怯怯问道:“你父亲,被皇上处死了?”
李慕儿缓缓摇头,“不,不只我父亲,是我全家所有人,包括我。”
这下连银耳也没办法平静了,一脸错愕的表情。
李慕儿放开她的手,坐到桌边娓娓道来:“我侥幸逃脱,在外东躲西藏,苦练武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他,为李家报仇。可是我行刺失败,被他带进了宫,还迷迷糊糊做上了他的女学士。我看着他勤政为民,体恤大臣,温厚宽容,对我又……原本我以为,只要我为父亲翻了案,便看在他是个明君饶他一死,我也可以恢复身份,离开他的身边。可是没想到,我居然……我知道我不该,可是我真的爱上了他。昨日李大人在我面前狠狠羞辱了我父亲,我一时冲动,竟又伤了他。我明白,这次我真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