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儿?”
门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有些担忧,李慕儿长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暗含的泪珠,才走过去将门打开。
“骢哥哥。”马骢温柔的脸庞映入眼眶,李慕儿突然又有些鼻尖泛酸。
“嗯,是不是怕看了那些尸骨难受?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马骢说着就越过她走进了房间。
摆设清雅,角角落落却显得硬朗,无女子芳闺之温婉圆润。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住处!
出于锦衣卫的警觉,马骢几步往窗口走去。窗外月色朦胧,不见人影。
马骢疑窦丛生,转身望向倚在门边的李慕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慕儿,这是谁的房间?可抓到人了?”
李慕儿看了看手中的剑,他定是以为自己是来捉拿谁的,她自嘲一笑,“没有,没有见到人。”
马骢点点头,再巡视了一圈房内,才走向门口对李慕儿道:“无妨。荆王及手下党羽,基本都已落网,逃个一个两个,也难成大器,很快就会被锦衣卫捉拿归案的。我们先走吧,这荆王府当真是吃人的地方,你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儿了吧?”
李慕儿“嗯”了声,出门的时候,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房间。
荆王府是吃人的地方,可这房里不是。
……………………
一路往外行,经过小半个后院,到处都是女子的哀嚎声,以及男子想要违逆却被强行拿下的争执声。
无一不显示着荆王府的落败。
唯有到达茆音的小院时,李慕儿才感受到一股难得的祥和。
她自然是要进去再见茆音一面的。
马骢没有阻止,便在院外等着。李慕儿孤身进门,只见茆音正对镜梳理着长发,恍然不知门外是何天地的模样。
李慕儿忽地想起何氏。
她们二人,其实都帮了李慕儿大忙。
只不过一个靠付出了生命,一个是靠付出了尊严。
正这样想着,眼前背着她的茆音倏地开口:“变天了?”
“嗯,”李慕儿轻声应道,“王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茆音呵呵笑出了声,“你觉得我还配有自己的打算吗?”
“配。”李慕儿坚定道,“我会将你的功劳,禀告皇上,皇上会念……”
茆音猛地打断了她:“娘子,你说,他日外人知晓了我都昌王妃与她都梁王妃,会作何评价?嗯?作何比较?”
李慕儿自然答不出,茆音便自语道:“一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个,则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不,我明白王妃你不是这样的……”
“你明白又有何用?我想回都昌王府,府里的人,我的孩儿,他们能明白吗?”茆音絮絮说着,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衣橱边,打开柜门暗处,拿出一套鲜亮的服装来,李慕儿定睛一看,那应当是她王妃的冠服。
她居然将都昌王妃的冠服藏在荆王府这许多年!
她居然能将都昌王妃的冠服藏在荆王府这许多年!
李慕儿还在感慨,就见她一步步朝她走来,冠服上的珠宝在烛火映衬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可她却双手将之托起,递予李慕儿道:“民女茆音,请求皇上收回都昌王妃的封号、冠服,将民女贬为庶人。唯有一愿,让我回到那并不认识母亲的小王爷身边,用余生默默看着他,伴着他……”
这又是何苦?
李慕儿最终只是伸出双手稳稳接过那华服,低头轻轻地应了声。
她没有办法拒绝。她知道,茆音或许没有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却一定考虑清楚,当有这么一天时,自己应该怎么做。
……………………
出了茆音小院,没走几步就来到花厅。回廊上樟木明亮,瓦台清凉。往常教习小少爷的书房,就在不远处。
李慕儿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功夫,抬了脚就往前殿走。却不料迎面猛然撞过来一个小人,扑到他怀里就是一顿痛哭。
不消说,定是小少爷朱祐檩了。
“老师,他们说我父王犯事儿被抓了,我父王犯了什么事儿?父王是蕲州城最大的,谁敢抓他?”
李慕儿抿了抿嘴唇,搀住他手臂半蹲了下来,得以与他平视,“檩儿,蕲州城从来不是王爷最大。这世上,也从来不存在什么最大之说。你父王确实犯事儿了,他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起责任来。”李慕儿顿了顿,摸摸他的头继续道,“檩儿是个好孩子,没有做错事,老师向你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老师怎么保证?”
李慕儿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张氏。她亦大步冲了过来,用力拽过小少爷拥回了自己怀里。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过挑衅,马骢一个箭步挡在了李慕儿身前,满眼厉色望着她,毫无对她身份的尊敬。
“老师好大的气派!”张氏意料之中的冷语,“利用我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老师难道不会有半分愧疚吗?”
愧疚?自然有。
李慕儿不敢跨进书房,不正是因为如此?
可愧疚也只限于对小小檩儿,对于张氏与周鑑,李慕儿可没有多余的感情分给他们。
“王妃,如果不是你一心想要争名夺利,又岂会被在下利用?”李慕儿又看了一眼小少爷,他已渐渐止了哭泣,似懂非懂地回望着她。李慕儿冲他笑笑,道,“沙沉流水水尚清,鸟穿浮云云不惊,管他尘世多喧嚣,静我凡心功与名。檩儿,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