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李慕儿装作旁若无人的样子愣愣拿过纸笔,顾自写道:
“牡丹花下死,死梦生醉,醉三山五岳多情儿郎爱牡丹。乐-文-
做鬼也fēng_liú,流芳万代,代五湖四海寡意女子来作伴。”
鸨儿看着她一笔笔写着,眼神里明明沉沉无光,可书下的每一个字却似熠熠生辉,全然不像个没心没智的。
疑惑好奇之下,鸨儿主动递过几张纸给她,李慕儿不说话,歪歪脑袋继续写道:
“红衣一样能普渡;夜渡未必非慈航。”
“红袖藏香方不悔;春风得意须尽欢。”
有意思!
鸨儿捂嘴轻笑了声,惹得近些的娘子们也靠了过来观赏。
女人多的地方碎语多,不一会儿身边便叽叽喳喳充满了议论声。
李慕儿仍是不说话,但谁递过来纸张,她都一一为她们题了词。
那傻乎乎的模样,仿佛这些字句都是刻在她骨子里似的。
鸨儿终于忍不住,抓住她小手直截了当问道:“娘子是在装傻吧?”
李慕儿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我,不,傻。”
她的表情还是带着几分木讷,惹得近旁几个娘子咯咯笑了出来。
“好了,别笑了,你们呀,都该学着点,好好涨些文采给自己镀镀金。一天天的不知道花点儿心思,这隔壁教坊司的燕娘子,最近可是占尽了风头,迟早将你们都比下去。”
“哼,不就是会作个诗唱个曲儿嘛!”
“就是,关了门啊,谁知道比不比得上我们。”
“别人我可不知道,不过一定及不上妹妹你!”
姑娘们语气里的媚意,听得李慕儿汗毛一阵阵竖起来,这民间私营的勾栏院,果然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她们虽言语轻佻,但能看懂她字里行间的暗示,到底已算有几分才气,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要强上几分了。可见鸨儿口中的燕娘子,必定是个人物。
李慕儿忽然计上心头。
既然自己貌不能视,技不如人,不如便用自己的长处,在这柳巷里打出个名堂来。
朱祐樘告诉过她,她被控制失了心智时,可都是能絮絮叨叨背出《尚书》的!
想来露上几分才,也不至于露馅儿。
鸨儿显然也同她想到了一块儿,吩咐人将她带到一楼书房,就算是做了她的“闺阁”。
所谓书房,不过一个书架子,上头零零散散放了几本名家之作。几个龟公磨蹭着在墙根处搭个床,就算是将她打发了。
没办法,这毕竟是个看脸给饭吃的地方。
刚安顿好,就到了用膳的时辰。白日没生意,娘子们都聚到了大厅。还有几个小厮跑上跑下,显然有些大牌是在自己房内用膳的。
这些大牌都住在二楼。
李慕儿待在房里,等人安排。谁料鸨儿还算看得起她,竟拉了她同坐。
“你叫什么名字?”
鸨儿刚发问,大家便都凝住了她。
李慕儿摇摇头,缓缓答:“不,记,得。”答完就去夹菜。
她左手使筷惯了,虽然右手已康复,还是改不过来。有娘子见了,又开始八卦,“你看,刚才她用右手写字,现在却用左手吃饭。听说两手都能使的人,特别聪明。”
“聪明吗?可惜啊……”
她们话语间已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尖酸,显然是对她傻傻愣愣的模样起了恻隐之心。这是好事,李慕儿乐得受用。
而此过程中,鸨儿一直斜眼睨着她,直到半顿饭过去,她才忽然放下筷子道:“你们说,拿她来对付那个燕娘子,如何?”
“什么?苏妈妈,你不是说这燕娘子最近可风光了,快把全蕲州城的fēng_liú才子都吸引去了。”
是吗?李慕儿心想,难道她打听来的“青萝院”乃城中最热闹的勾栏院,是消息有误?
“什么fēng_liú才子,不过是群寒酸的书生,念着她有才情才去切磋,哪里能影响了我们的生意。”
原来如此,李慕儿吁了口气,只听鸨儿继续说道:“眼光不要太浅,我就是要将她们先踩了下去,免得他日不留心爬上来。”
“不过,苏妈妈,你看她行吗?”
众人因此言再次望向李慕儿,她正有规律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不管行不行,先放出来试试,万一不行,反正也不是院里的姑娘,不算丢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往楼上某个方向剃了一眼,仿佛那间房中住了和此事有关的某个人物似的。
“咳咳,城北荷池里的莲花开得怎么样了?”鸨儿虚咳了声,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匆扯了个话题来岔开众人的视线。
“都六月中旬了,该开得极好了吧?”
“好。整日窝在楼里也挺热的,改日咱们也该出去赏赏莲了……”鸨儿重拾起筷子,敲了敲桌子,看来有了自己的盘算。
午后,鸨儿便带着几个属下,忙活了起来。
姑娘们又恢复了清闲,慵懒地躲着暑气说着闲话。
有好事者,拉出了李慕儿,成心想逗她玩儿。
“你真不记得自个儿的名字了?”问话的娘子一对桃花眼,笑起来便眯成十分好看的形状,李慕儿不敢直视,轻轻摇摇头。
“哟,桃桃,我看不像是假的呢。诶,我曾听说过一种失忆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这位娘子脸蛋儿圆润,却别有风情。
被唤作桃桃的娘子叹了口气,“妈妈嘴上说着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