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木格,别往那头走,小心掉下去。”
“嘿嘿,不怕,巴图孟克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苏日娜,把手递给我!”
“其木格,朝鲁,我要走了,不要告诉巴图孟克。”
……
“其木格,其木格,你没事吧?”睡梦中忽然被人叫醒,其木格缓缓睁开双眼。
湿热的空气里带着股奇怪的味道,似熏香,似药味,倒也不太难闻,只是隐隐令人感到沉闷压抑,实在不舒服。
她狠狠呼气想屏蔽这股味道,胸口却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伤了。
被巴图孟克所伤。
顿时胸腔变得更痛了。
“烧已经退了,怎么还在说胡话?”榻边的李慕儿抚了抚其木格额头,侧头问身后的林志。
“说胡话怪我咯?跟你说了烧退了就无大碍了,我是神医你是神医?”
李慕儿不敢反驳他,目送他走了出去。
房内突的静了下来。
其木格惧怕这样的安静,勉力想要起身。
“其木格,你的伤还没好……”
其木格猛地打断了她的话:“女学士,朝鲁呢?”
她居然醒来就找从前总是嫌弃的朝鲁,也许因为如今他是她身边唯一仅剩的依赖,李慕儿突然觉得有些心酸,索性扶着她坐起来,安抚道:“你放心,他在,他不会丢下你的。”
其木格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失落。
而这表情被紧接着进门的朝鲁抓个正着。
他沉了沉脸色,随即奔到其木格身边宽慰道:“你安心养伤,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从前我问你你总是不答应,以后怕是由不得你了。”
其木格闻言反倒轻笑了出来,“离开?难道明军肯放了我们吗?”
朝鲁用下巴努了努李慕儿方向,回应道:“对。女学士说了,我们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女学士?其木格木讷转向李慕儿,她有这么大的权力?
李慕儿似笑非笑,没有答她的话,心里面只想着朱祐樘的那封回信中,提到她的寥寥几笔:
“一切全凭女学士做主。
速回,速回。”
朝鲁稳了稳其木格身形,递了个眼神给李慕儿,再次确认道:“女学士,你所言当真非虚?你们真肯放过我们这些战地俘虏?”
“我也当过俘虏,我知道俘虏的无辜。”李慕儿说着遥遥朝外拱了拱手,“吾皇素来遵循和平政策,小王子却多加挑事…,李慕儿不敢再细讲,总结道,“如今你们迁回漠北,不再叨扰明边,双方的恩怨就算了了。吾皇本就只打算赶巴图孟克回巢,留你们何用?”
其木格摇了摇朝鲁的手臂,“他们回漠北了?”
“嗯,似乎已经上路了。”
其木格听到这答案,算不上吃惊,点点头转而对朝鲁淡然道:“那我们也早些离开吧。在明军里待着,总归让人不舒服。”
“嗯,我刚才就是去准备马车了。”
……………………
红云在天边翻涌着,渐渐散开,暮霞万丈。李慕儿驾马护在马车旁,行得极慢。
真到了说离别的时候,不知怎的,竟没有前几次那般痛快了。
她望了望坐在车沿的朝鲁,忽而想到一事,遂问道:“朝鲁,当初你邀我同游天下,我一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那时我与你不过初见,你何以非要带我离开?”
朝鲁轻笑了声,“你忘了,我是小萨满啊,未卜先知是我混饭吃的本事。我早就料到,其木格这丫头会因你而受苦。”转头看了眼车门,又道,“你是她的劫。看,我又说对了。”
李慕儿摇摇头,本能反驳他:“你要是真能未卜先知,怎么没算到我军的突袭?”
这可把朝鲁问倒了。马车内传来嘲笑声,他尴尬地撅噘嘴,道:“反正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会给其木格带来噩运。她的身份,本就在草原上难以立足,我所能做的,便是将你们都带离暴风中心。如果不能带离她,至少也要带你离开。”
是啊,带李慕儿离开,巴图孟克不会因她而怀疑其木格,最后闹到这种地步……
李慕儿正叹,朝鲁突然伫马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女学士,留步吧。”
李慕儿望着眼前广阔的草原,与自己这边的沙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俩保重。”
“保重。”
马车离去,其木格自始至终未曾打开车门。李慕儿知道,她大抵也同自己一样,说了太多次珍重,却还是害怕听到这两个字眼。
回身,马蹄变得快了起来。
在这片大草原经历了太多关于信任与背叛,她心中愈发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
李慕儿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送了他们很远,这会儿要回去,竟然鬼使神差地迷了路。
独自走来,路也变得难行了起来,顷刻间夜幕降临,李慕儿只有下马,一面在路过的树上做着记号,一面靠着星星辨别方向。
眼睁睁看着面前出现的一个陡坡,李慕儿真是后悔没有等到林志回来,把他这个人肉指南针带出来。
“……现如今他们回了漠北,漠南的势力便将由我重新掌控。你放心,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还算数,将来我必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李慕儿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隔着树林,说不上熟悉,可带着一股子蒙古腔调,声音粗犷,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