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不知何时点起了熏香,香的味道很呛鼻,李慕儿刚进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榻上的太后面色苍白,双手抱着脑袋不断地**着,那难受的模样让李慕儿看了都似乎能感同身受。
小萨满朝鲁站在榻前,把手中的汤药递给早已在床头服侍着的满都海。
可太后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也不肯吃药。
其木格忙伸手接了过来,轻声安抚着她,安抚到后来甚至心急地冒出了几句汉语:“有用的,怎么会没用?”
几人好不容易连哄带骗让太后服下了药,李慕儿也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站着。
直到天色大亮,太后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几人才依次退了出来。
李慕儿一出营帐就问其木格道:“太后这是有头痛的旧疾?”
“是啊,”其木格眉间还未带舒展,“这么多年了,反反复复的,我们不知用了多少种方法了,总是初时有用,却无法根治。”
话一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半晌其木格才勉强扯扯嘴角,对李慕儿道:“这一晚上的就没消停过,你也累了吧?回去睡一觉,等用午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其木格,”李慕儿拉住欲走的她,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你我相交甚浅,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其木格会心一笑,“我同你说过了啊,我很欣赏你。”
李慕儿肯定地摇了摇头,“不对。”
“呵,”其木格反握住她的手,“因为,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家人,被人追杀流浪,是满都海皇后救了我。”说到满都海,她的眼睛一亮,“你相信我,我们在这里也可以过得很好。我们不会与大明为敌,只是找了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地,这并没有错啊。”
李慕儿没有说话。其木格与自己的状况,怎能相提并论?她在宫中做女学士这许久以来,对于大明和鞑靼亦敌亦友的关系,自然有所耳闻。所以她不确定,也许哪一天两国就像从前与瓦剌一般,大打出手。到时候身为大汉的子民,又岂能轻松盘旋在中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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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都海实在是个亲切和善的皇后,在忙碌了一晚上之后,居然还记得要为李慕儿排淤血的事情。
李慕儿睡醒后再次来到她帐中,感觉与昨日已然不同。
她笑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昨夜与哈屯并肩作战,真是痛快!”
满都海虽然汉语讲得不是很好,倒似乎能猜出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一勾,对其木格说了一长串话叫她翻译。
其木格眼睛眯了起来,拍拍李慕儿肩头道:“蒙古也有一句谚语,‘没尝过灾难的人不知道拯救之情,没经过危险的人不知道搭救之恩。’昨晚上,谢谢你出手相助。”
“应该是我道谢才对,我的手也换了许多方法诊治,没想到这草原上的小小虫子……”李慕儿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盯着自己指尖上还未消失的针孔眉毛一挑,倏地灵光一闪,激动道,“哈屯,你们可曾试过中原的医术?我们的针灸之术,正适合医治太后这种脉络不通,疼痛难忍的病症,或许会有奇效!”
其木格面露惊喜之色,忙告诉满都海,满都海听完也很兴奋,转而问她:“去哪里找?”
自然是要去汉人里找。
满都海问出后似乎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叫人传令下去,让在边境互市的蒙人,打探是否有针灸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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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医的事情需要静候佳音,草原上似乎除了满都海和其木格,也没人在意太后的病。
因为他们在忙着更重要的事,一场对蒙古人极为重要的祭祀活动——查干苏鲁克大典。
查干苏鲁克大典,又称为“春祭”。春祭是成吉思汗陵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祭典活动,必须在鄂尔多斯的成吉思汗陵举行。这也解释了巴图孟克他们为什么不在鞑靼属地呆着,反而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漠南。
显而易见,此次春祭对达延汗的意义格外重大。如今鞑靼初扫瓦剌,如亦思马因般的旧部奸臣势力也被一一瓦解,通过此次朝圣祭祖,满都海定是要重新确立以成吉思汗纯正血统为准的,孛儿只斤氏的唯一统治权,展现一个全新游牧汗国浴火重生后的再次大一统。
李慕儿自然没有去参与,只是从其木格转述的宏大场景与巴图孟克众星拱月般的气魄盖天中得以一窥,因而揣测的。
“这等于为大汗补办了一次即位大典,从而结束了近百年来各部族的无法无天,使成吉思汗一脉重掌实权!”
果然,其木格也与她的想法一致。只不过,其木格的话听来颇为自豪,而李慕儿却担心,鞑靼势力逐步强大,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瓦剌,迟早与大明再次开战?
这话她没有告诉其木格,她也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刻,其木格是不是多多少少会感到难受?
祭祀完毕,随之便是摆开盛大的宴会,一连三日的“那达慕”盛会可谓狂欢不断。
蒙古人与大明处处谨守规矩不同,讲求“与民同乐”。李慕儿被其木格拉着去看赛马时,便看到巴图孟克正在博克圈里赤着膊与一个壮汉摔跤。
其木格立马来了兴致,钻进去为巴图孟克大声喊“加油”。
巴图孟克似乎也能分辨出她的声音,一听就转过头来冲她使了个“看我的”眼色。
博克与骑马和射箭一样,是蒙古族最传统的活动项目。攻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