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四起,片刻即有小厮取来工具递于就位的姑娘们。李慕儿不禁笑语:“儿时家中母亲做女红时,缝几针便要往发上篦几下,我便问她为何?她告诉我,因发上有头油,篦几下针就不涩了,缝起来省劲。掌柜居然让人比女红赢这头油,当真有趣。”
冯月言闻言没有多想,立刻接道:“莹中若想为母亲赢得这‘露花油’,也可以去试一试啊。”
李慕儿摇摇头,“我不会女红,母亲也已仙去了。”
马骢心疼地凝住了她。
“怪月言多嘴了,”冯月言尴尬,还想道歉,李慕儿已打断她道,“月言,我还有一个疑问,一会儿谁做仲裁,评这长短高低?”
冯月言莞尔,颊上的酒窝愈加深了,“所谓长短高低,向来是莫衷一是的。爹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喜好,自然是由我来评判了。”
“原来如此,冯老爷对你真好。”李慕儿眼睛无神望着窗外,“京城中定有许多名门望族愿与月言交好吧?”
“月言交友,向来挑剔。”冯月言以笑语结尾。
……………………
说笑间,楼下第二个掌柜已开始出题,比的是琴。
冯月言还在为第一轮绣出的一片花瓣和一个纹样而犹豫,李慕儿和马骢牟斌则已经纷纷望向了何青岩,惹得她嗔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指望我去为你们赢一物件吗?”
众人齐笑,可不敢逼她!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光,听着楼下一个个美人悠然婉转的琴音,李慕儿心情不错,还嬉笑着打趣道:“月言,你怎么还在纠结前一轮,这第二轮眼看都要结束了。”
“不会,我听着呢!”
冯月言的话音未落,底下突然喧闹起来,一个男子声音传来:“这些比试实在无聊,若是你上场,必定将她们都比了下去,岂不下她们面子?”
好大的口气!
李慕儿垂眼一看,竟又是那个嚣张男子。
一直忙着看热闹,都没有再注意他们三人。此刻才发现,他们桌上的茶点丝毫未动,也还没有什么收获,两手空空地看着台上。
只不过男子脸上充满傲慢,妇人和姑娘却十分淡漠。
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姑娘似乎蹙了眉,透出一丝不安。
冯老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边不远处,闻言倒也不恼,只是客气地拱手道:“公子若是不服,大可上前一试。各位都是凭本事赢取个妆台小物,胜负无需太过介怀。”
男子一声冷哼,“好啊!”转头又对姑娘耳语了几句,姑娘便点点头,起身走到前排。
李慕儿没有落下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此刻,是又恢复了最初的灵动。
“小女子什么都没有准备,这轮既是比琴,可有美人愿意借琴一用?”
前面刚弹奏完的女子还未下台,到底是大家闺秀,毫不介怀道:“姑娘用我的便是。”
“多谢美人,”姑娘一面走上去,一面不似寻常闺阁地轻薄笑道,“等小女子赢了彩头,便回敬给美人。”
底下又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好奇她的实力,有的则鄙夷她的自信。
直到琴声响起,全场寂静。
她弹琴浑然不似前面几位姑娘那般温婉轻缓,而是直奔主题,手指灵活翻动,急越如飞,琤琮如溅瀑下赴,仿佛要将人带到一片广阔草原上,天高地阔任君翱翔。
连李慕儿这样不懂琴的人都知道,她这分明是在炫技!
至于这“技”好不好,炫得成不成功,从何青岩的眼神里,李慕儿已窥出一二,“青岩姐?”
何青岩立即领会她的意思,回话道:“嗯,弹得确实好。指法娴熟,难度颇高。”
“我却觉得,太过激进。”冯月言此时也已回到窗口,插嘴道。
李慕儿不语,看着楼下女子们竟被生生吓住不敢再上去弹奏,只能无奈摇头。
不过决定权仍在冯月言这里。冯月言也不着急评判,打了个手势叫掌柜继续下一轮比试。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有记:‘贵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说的呢,是唐朝的杨贵妃,因为涂抹了脂粉的缘故,连汗水都染成了红色。下面这盒胭脂,才是本店孤品中的孤品。”
第三位掌柜拿出一个陈旧的脂粉奁,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那奁中膏体已然凝固,可甫一打开,竟还有股清雅的蜀葵花香飘散开来,刹那间弥漫整座楼宇,当真稀奇。
“这可是杨贵妃自个儿藏着用的东西,其珍贵之处,无须赘述。各位姑子小姐,若想收藏宝物,可别择日咯。”
掌柜此言可不正踩着姑娘们的心思了嘛!
“三掌柜,您就别卖关子了,还不赶紧出题!”
“题目啊,已经在我方才说的话里了。便是这《开元天宝遗事》,请各位节选自己喜欢的趣事,以楷书和行书分别默在纸上,技高者得。”
说来倒也容易,比的只是书法。可《开元天宝遗事》足足一百五十九条,先不论姑娘们是否知晓,即便背过,该选哪条才能既合了冲裁的心意,又展示自己笔尖的优势呢?
众人握着笔头,似乎都有些犯难。
唯独那位姑娘,提笔立书,俄顷立就。
她写得好不好李慕儿还不知道,可光凭那份气魄与架势,便觉得她已胜出三分。
只是那男子以她之才为己之荣的傲慢态度,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