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儿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身上暖暖的,背后软软的。
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又往这温馨的被窝靠紧了些。
可那并不是被窝。
是某人的怀抱。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身后的人说话声已柔柔地响起,“莹中,你醒了?”
李慕儿不知所措。
曾经在刑部大牢,她的双肩受伤,他便是这般让她靠着,万分小心地抱着她。
这样的温暖她不知期待了多久,梦见过多少次。
可没想到此刻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居然觉得消受不起。
遂挪了挪身子想要挣脱。
“别动。”明明是命令式的一句话,他说得却没有一丝强迫,甚至带着些软绵绵的宠溺。
李慕儿就真的没有再动。
朱祐樘低低笑了出来,似乎十分满意,又补充道:“我的手麻了,脚也麻了。”
李慕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心下讽刺,我的手,才早已麻了。
他却突然扳过她的身子,得以与她对视。
李慕儿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在看哪里。
“莹中,”朱祐樘显然也想到了她的手,“你放心,朕一定会治好你的右手。你放心,总有一天,你还能舞起你的无双。”
满满的心疼。
他想起三天前她晕倒在他怀中。马骢解开了穴道奔过来,一把夺过她探她内力时的神色。
惊慌失措。
“怎么会这样?皇上,她,她冲破了封制的武功!臣当初是下了重手的,怎么会?怪不得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走火入魔是肯定的!臣必须立刻为她压制!”
朱祐樘闻言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横抱起她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躺下。
也是让她靠在身上。
马骢运功。
可不过一会儿,他喃喃说道:“我明白了,有人又在她的心脉上加了内力封制,所以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本提心吊胆在旁看着,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马骢却话音一转,“可是她的右手……是我的错……她的功夫本就与我的相抗,如今她不知什么原因冲开了我的封制,属于她自己的内力本能抵抗,就将我输入的真气尽数引到了手臂上……可哪里经受得住,她的手,怕是废了……”
房内一片寂静。
蒋伊到底年纪小,听说师傅的手废了,刚从她死而复生的阴影里走出来的庆幸荡然无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过来趴在床边,“师傅,你可千万别再有事了!你还有……”
兴王忙过来安慰她,“伊伊,你先别难过。”
今晚本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如今却是一团糟,兴王打心眼儿里觉得有愧于她,说话的声音半是温柔,半是讨好。
蒋伊却不吃这一套。
她突然转头狠狠盯着他,冷哼道:“谁准你叫我伊伊的?”
兴王呆住。
只听她继续努力恨恨说道:“父亲告诉我你亲自求皇上赐婚,我当真以为你喜欢我……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你们只是为引我师傅出来吧?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兴王愕然,慌忙去拉她,“不是的,伊伊,你误会了。莹中姐姐她没有犯错……她……”
蒋伊一把甩开他的手。
下垂过耳的两博鬓摇摇欲坠,她索性抬手将凤冠扯将下来,举起便往地上一扔,“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师傅不愿意见到你们,为什么要逼她?你居然还利用我……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说着跑出了门去。
兴王看了眼朱祐樘,得到他的点头后,忙追了出去。
外头早已人走茶凉,再不复晚宴时的喧嚣,蒋伊的背影,顷刻间消失在视野。
这个傻瓜,怎么会以为他不喜欢她?他是想寻沈莹中,可还不至于拿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做赌注吧!
…………………………
室内又恢复了寂静。
钱福与何青岩一直在旁心疼地盯着李慕儿。尤其是何青岩,心疼之外还带着歉意,内疚于刚才误解了她,说了很不好的话。
她心里明白,那话伤了她的心。
只能盼望她赶紧醒过来,好让自己有办法补救。
“对了,皇上,”她突然想起一人,“当初莹中求您派御医为我治病……”
钱福惊了一惊。
“其中有一位姓凌的御医,精通针灸经脉。青岩略懂医术,心想若是用针灸之学外加马贤弟内力引导,或许还有回转余地。”
朱祐樘凝重面色稍显缓解,立刻看向马骢。
只见马骢脸上也露出一丝欣喜,“皇上,青岩姐说的方法,或许可行!何况如今她已是这种境况,也只有尽力一试了。臣会全力为她疏导真气,不至于再走火入魔,乱了心性。这手臂的伤,皇上,不能再耽搁了。”
“好,朕现在就带她回宫。”
…………………………
李慕儿见朱祐樘没再说话,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便也懒得给出什么反应。
她这右臂,她怎会没想过诊治。可墨恩没有再出现,民间郎中又说治不了。
她早已失去了信心。
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单手。
幸好她从小就练习双剑,这左手也同右手一般灵活。
李慕儿觉得,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吧。
就像此刻也是,在外头晃荡了近一年,如今还是因为挂念着蒋伊的幸福,被逮回了这个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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