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钦天监,司天台。
钦天监里的官位从来不高,却威力从来不小,等闲并不说话,但每一次开口能震动朝纲。
这一任的钦天监监正已经五十多了,眼神渐渐不好,早就准备隐退了。钦天监不但掌管的历法,也掌管这天象吉凶,乃至于对天下所有异常之事的解释权。
所以钦天监的话很很有威力,因为那代表着上天,也代表着权威。
钦天监监正却不好当,正因为掌握着这莫大的“上天”代表权,无论何方势力,无不时时刻刻想要加深对钦天监的影响力,钦天监大多父子,师徒相传,很少对外招人所以相对封闭。但再封闭也已经时过快两百年了,钦天监也与太医院一样,难免因为诸多利益牵扯搅进许多朝堂的是是非非中去。
比如天上那颗欲坠不坠的大星,比如刚刚暗淡不久的北斗摇光,开阳二星。
尽管早有准备,可当那两颗星辰前后黯淡之时,监正依然免不了脸色发白,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血仇已成,不死不休。哪怕自己等人在其中不过小小棋子,可已经免不了这滔天因果。
“父亲!”见得自己父亲就要栽倒,一旁既是学徒也是下属的儿子急忙上前一步搀扶道。
“滚!”监正不看见这样曾经引以为豪的脸还好,一看见了就免不了怒火三丈,一把推开了儿子,浑身哆嗦着道:“利欲熏心,其身不正,你可有考虑阖族老小,可想过全家几十口人命?”
“父亲”儿子有些委屈,好在这里四下无人,司天台乃机密重地,无关人等谁敢靠近。要不然这话传出去,自己如何还能有前程?
知子莫如父,监正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的神情,哪儿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明显落寞下来。
家族百年传承,到如今算是气数已尽。以后莫说那荣华富贵,就是平安也难得了。
可又能怎么办了,老来得子,千顷地里一跟苗,再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自己独子啊。难道眼看着他被人害死,而不拉这一把吗?
可别人处心积虑,又许下诸多美丽的承诺,所求之事,又岂会是等闲?
“义成公主陨落,云狐子道长也没了。如今北斗唯剩三星闪耀,却也难逃一劫啊”监正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周天星斗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日日观这周天星象,勤修这命相之术。自以为也算明了过去未来。日日为天下气运占卜,却没想到也会有今日啊!”
监正说完,已然是老泪横流地道:“事情若成,那些人免不了杀人灭口,你我父子当无幸理。就算他们不动手,若有一日陛下清醒之日,也是我们全家满门抄斩之日。若是不成,你以为如此之事,那真人会放过我等。到时候求得黄泉地府,再世轮回也不可得啊,痴儿!”
“怎,怎么可能!”儿子刹那间一脸苍白,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赶紧反问道。
“成败与否,就在这两日了。若那颗大星坠下,则那位真人再无幸理,若是消失,则那位真人从此仙道功成,人世间谁能阻得住他?”监正指了指西南星空上那颗份外明亮的大星叹道:“你现在立刻回家,收拾一些细软令牌出城,然后一直想着西北而去,越快越好,三日之内,马不停蹄,也不要回头。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啊!”
“啊!”儿子满脸惶恐地看着自己父亲,满心地不情愿,也很不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做。
“回家之后一句话也不能说,就连你母亲也一样”监正声色俱厉地叮嘱道。
“明朝天亮之后,我就会进宫,当如实向皇上禀明一切。为了你,也为了我家门九族的性命”监正解释道。
“父亲,你不能!”儿子下了一跳,赶紧道。
“滚!再不滚我杀了你。我没你这样的儿子,要早知道我宁愿你死,也不能让你害了你母亲,害了你妹妹,害了我全家老小。你竟然还想着那些荣华富贵的谎言,你怎么不想想那菜市口外的断头台?”监正怒气勃发地骂道。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看着儿子踉踉跄跄地逃离背影,监正再次抬头望向了头上的星空,忍不住老泪再次横流而下。
“莫非真是天数!”江西的龙虎山上,新一代的张天师也已经一个人呆在观星台上好几天了。比起北京那位深陷局中的监正,张天师家学渊源,山医命相卜自然也不差。而且作为道门领袖,也是朝廷道官,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来源。
说真的,对于了尘这个几十年死死压在了龙虎山头上的大石头,新一代张天师谈不上喜欢。但也从没有想过要害他。作为道门中人,作为张天师的后裔,他比谁都清楚了尘如今的境界意味着什么?
天道之下众生蝼蚁,可凡俗人等在了尘眼里何曾有与蝼蚁有区别?
只是了尘一直秉承正心正道,没有乱来而已。只是这次事情有点大了,恐怕那些人在也没有昔日的好运气了啊!
“神通果然不及天数,没想到那位真人十多年,竟然教出来这么一个自私而糊涂的皇帝啊!”张天师讽刺地一笑。此事他秉承这张家超然物外,绝不参与朝政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和他家过去了。
而无论了尘成与败,都不会再跟人间有太多牵扯了。成了他得道飞升,也只是为道家再添了一方神仙,再留一段道家神话,败了,张家依然是道家领袖,何必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青城山气运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