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并不久,龙绯云赤瞳闪了闪,事出反常即为妖。这般阵势,祁二夫人绝不会只让她站半个时辰这么简单。
二夫人让龙绯云在日头下站着,自己的软榻则摆在小楼前的阴凉中,金嬷嬷站在一旁摇着扇子,马嬷嬷半跪着替她捶腿。
群芳院中一片安静,倒是无人再去多看龙绯云一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夫人靠在软榻上睡着了,马嬷嬷与金嬷嬷恭敬站在一旁,没有一点叫醒二夫人的意思,冷眼瞧着日头下站着的人影。
龙绯云动了动身子,刚要出声,金嬷嬷就压低声音阴沉道:“大小姐刚站了这么一会就忍不了了?夫人身子不好,这些天头风发作,都不曾好眠过。要不是为了大小姐,夫人何需要在院中躺着!人和畜生的不同,在于人有感恩之心。大小姐可要好好思量……”
感恩之心?她真要好好感谢二夫人的一番磋磨。
至于畜生——
龙绯云眼波微凛,淡淡道:“嬷嬷此言差矣,畜生和人的不同,在于畜生不知天高地厚,身份悬殊,总会乱吠不止,最终落得被人烹杀的下场。所以分寸有度的是人,而口无遮拦,不得好死的皆是畜生。”
金嬷嬷被她一讽,气得脸色发青,身子乱颤。顾忌身旁休憩的二夫人,才硬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心下已外阴狠含恨地盯着龙绯云。
这张嘴不是很有能耐吗?她倒要看看这小野种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下午,还能剩下几分力气!
比起以前在部队中的特工训练,在日头下站一下午也不算什么。只是膝盖上的旧伤未好,又开始作痛起来……
等日头偏西的时候,龙绯云满身的汗都渐渐干透了。二夫人似做完了美梦,懒懒地伸了腰,娇柔的声音微哑的唤了一声,“金嬷嬷。”
金嬷嬷赶紧递上了清茶给二夫人漱口,二夫人美眸微抬,这才注意到院中站着的人一般,脸上露出极是吃惊般的神情,“绯云,你怎么还在这?”
“夫人莫不是忘了,您正在教导绯云的站姿礼仪。不得夫人认可,绯云怎敢离开。”龙绯云微微福身,动了动酸疼的膝盖,一幅毫无怨言的模样。
“金嬷嬷,我睡了多久?”二夫人颦眉问道。
“不过是两三个时辰,夫人日夜操劳,休息这么一会并不多。”金嬷嬷笑道,小心地将二夫人扶着坐起。
二夫人面露嗔怪:“你们真是疏忽,也不将我叫醒,让绯云站了这么长时间!”
话是这么一说,并无真正追究的意思,马嬷嬷,金嬷嬷脸上都是嘻嘻的笑意,眼白儿从龙绯云的身上划过。
软榻上的美妇,娇颜含着倦色,手中捧着茗茶又喝了一口,才柔柔淡淡道:“绯云,委屈你了,赶紧回沉香院休息吧!”
她是很想回去休息,但在回去之前,她还想再讨回点东西,至少要让“典雅庄淑”的二夫人再也笑不下去。
“是,”龙绯云行礼,起身的时候忽然眸子定定落在二夫人的唇边,迟疑地开了口:“夫人你……”
祁二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摸了摸龙绯云目光落下的地方,怎么她的嘴唇有问题吗?
不等身边的马嬷嬷,文嬷嬷去看。
龙绯云已走到了二夫人的身前,从怀中掏出丝绢,温柔细致地替二夫人拭了拭唇角。
移开的手帕上赫然粘着一点水渍,显然是二夫人睡觉时嘴边淌出的口水。
二夫人朝龙绯云的手帕上看了一眼,娇颜顿时变得通红,眼神如刀从身边两个服侍的人身上剐过。
她仪态有失,怎不见这两个蠢奴才出声提醒!
龙绯云像是看不见二夫人脸上的扭曲尴尬,无比诚恳好意道:“夫人脾胃湿热,才会寝时泄津。虽只是小病,却也会影响夫人高贵的仪态。绯云养在乡下的时候,曾听人说喝糙米粥能去脾胃湿热,米越糙效果越好,夫人可以一试。”
不等二夫人开腔,龙绯云颔首优雅道:“夫人若无别的吩咐,绯云就先退下了。”
走出群芳院没有多远,就听见里面传来二夫人发作下人的尖利斥责声。
走出的少女转身看了一眼,黑赤的瞳中,似一片诡静的血海,里面有巨大的凶兽浮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