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似空洞又似淡然缥远地盯着他,“我没有杀他,是生还是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龙薄天,你知道么?他是杀害我们母亲的凶手,他是朝廷的奸细!若非是他的纵容默许,我们的娘亲不会死,我也不会失散……”
“那又如何?”她听见龙薄天没有感情的反问,“我只知道他是我们的父亲!娘亲死了,就算拿他的命去换,也换不回来。错开的命运,也无法回到最初。”
“是啊……”龙绯云一声轻叹,她第一次露出绝望无措的姿态,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可是我不甘,不甘命运被别人捏在手中,被旁人左右!旁人要我生,我生。要我死,我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圣龙之命由不得我,生死也由不得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她的反问,龙薄天给不出一句回答。
龙绯云移开了遮在眼前的手心,眼中无泪,只有一片妖冶的赤红,如妖刀上未干的血迹。
“只要我活着一日,朝廷就绝不会放过我。说来娘亲的死,都是因为那些上位者的私欲与恐惧。为了守住天下,不落入旁人之手,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不过是一句预言罢了,是真是假尚难定论。他们就敢举起屠刀,不放过功臣,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这些人与屠夫,又有什么区别?”
龙薄天眼中闪过惊愕慌乱之色,“龙绯云你清醒一点,难道你真的要与天下为敌?就算反了天下,我们的娘亲也回不来了!”
“父亲只想你好好活下去,你若再有闪失,我们龙家的血骨还剩几个?”
龙绯云目光异常清冷地望着他:“龙薄天,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不要挡在我的面前!”
“一道预言……”她轻笑,露出雪白的贝齿,“朝廷走狗可以因为一道预言滥杀无辜,我也可以将这预言实现。他们愚弄我的命运,我便愚弄天下命运。”
龙薄天摇头,语气急切:“龙绯云,我不会答应你这么做。你若真与天下为敌,父亲做过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嘲讽一笑:“你说得不错,他为了替君王守住天下,牺牲了我与娘亲。若我执意毁了天下,不是让我娘亲死得没了意义?”
“但你看见过城郊外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王朝已从根部腐朽,君王无德,民不聊生。大厦将倾,改朝换代之人不是我也会是旁人。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天命所归’。”
龙薄天愤怒地蹙紧剑眉,“难道你真想让龙家人都背上叛军的罪名?龙绯云你当真自私,被恨蒙蔽了双眼。你从未为任何人考虑过。”
“一句预言你就敢信?你若成功,日后便是天下之主。你若不成功,龙家将会满门抄斩,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龙绯云很平静,忽然转身拿过门檐上挂着的灯笼,抬手就扔了出去。
灯笼碎裂,火苗就着灯油点燃了院中的花草,龙薄天转身焦急地看了一眼,在东风之下,火苗越烧越旺,一会的工夫,火舌就烧上了书房的房顶。
在跳动的火影下,她蜜色的面容异常坚定,赤瞳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执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龙薄天慌乱,带着怒气地问她。
龙绯云声音平静道:“明日一过,四洲之中再无龙家,也无龙氏血脉。龙家本是我娘亲的将军府,我娘亲不在,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也不该一把火烧了它!”龙薄天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龙家是他们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他们唯一栖居之所,没了龙家,以后他们都将成为无处落脚的候鸟。
“这是我保护你们唯一的办法。”龙绯云直视着他愤怒的眸,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无比的灿烂。
“我不需要你保护!”龙薄天丝毫不领情,剑眉皱得越发的紧,“你要与天下为敌,留下一封书信,改去龙姓,离开龙家就不会连累到我们!你可知龙家能成为一方诸侯,其中耗费了我与父亲多少心血?竟被你一把火毁了。”
“你不止是天下的劫难,你更是所有人的劫难。龙绯云,我多么希望你不是我的妹妹!”
龙绯云不以为意地走入满院的火光,“四方诸侯中的苍龙本就不是你们,如果不是龙谷避世,会能容许你们顶替龙族血脉,存在到如今?哦,对了龙薄天你压根不姓龙,你姓陈,也只拥有龙族一半血脉而已。”
“我毁龙家,自有我的道理。龙薄天你若真有本事,又何须附在龙家这颗大树上,自立门户也不是一件难事。我最讨厌人摆出高高在上,道德帝的模样。你的那些算盘心思,我都知道。龙家之中不就是有很多地方,能让你回忆起龙香君?毁了这之后,你连凭吊之地都没有了。真没看出龙薄天你是个这么长情的人。”
龙薄天的面色一变,目光阴戾了一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怒喝道:“你休得胡说!你害死了香君,我这辈子都绝不会原谅你。”
龙绯云在炙热的火光中回身,青丝飘扬,染着火光,那般艳丽。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我们早已只是相见不相识的陌路人了。龙薄天,此生最好不复相见。”
龙薄天一只手捏紧栏杆,凌厉深黑的眸光穿过漫天的大火,落在她的身上。
“此生若再相见,我们不是陌生人,而是敌人!”
龙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