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时间到了1939年,吕贝克郊外的造船厂也还是早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工人并未增加多少,一些小型船坞依旧空旷,各个车间虽然开工但怎么也说不上繁忙,唯有各处车间的锅炉蒸气腾腾,高耸的烟囱每天都喷吐出灰黑的烟雾。中国海军所定制两艘远洋潜艇中的一艘似乎被人遗忘,而另一艘,经过十八多月的建造,已经能看见整个艇身,可舰桥和舰首还未密封,里面的机械、管线历历在目。
一直驻厂的总督造官林惠平中校陪着李孔荣站在船坞边,看着坞内即将完工的潜艇,他如实报告道:“上个周末忽然停工了,船厂解释说是钢板没到,可我们看下来船厂还有钢板。汉盛,你就不能再想些办法吗?”
潜艇从签约到入坞,再从开工到停工再到开工,如此反反复复,期间全靠李孔荣在想办法维系建造,以至一旦停工林惠平便指望李孔荣排忧解难,这一次也不例外。听林惠平如此说,面无表情的李孔荣道:“这次可能真没办法了。”
“可就要完工了啊!”林惠平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李孔荣,又看了看马上就要下水的潜艇,他有些激动的指着潜艇道:“只要封闭艇艏安上舰桥就能下水舾装,再装上船锚、船舵、家具什么的就可以出海了。急的话家具也可以不要,我们回去装,只要有锚舵就行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是政治问题,不是工程问题,是工程问题的话去年就下水了。”李孔荣不再看即将完工的潜艇,而是转了一个身迎着暖洋洋的太阳。“迪候啊,很多事情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汉盛,行百里者半九十,去年底两国重新签约,学校又给我们开课了,就不能再想想办法把船造完?”林惠平也转过身面对太阳。他说的是去年十月德国代表弗德于重庆和国府重新达成的协议,除了不再对华销售军火外,德国人愿意与中国保持友好。在新签订的协议中,就包括中国陆海军学员可继续在德学习这一条,可惜的是海军学员依旧不能再进入潜艇基地,只能在德国各个工厂分散学习。
“时间上已经赶不及了。”四月的太阳虽然温暖,直视阳光却让人眼花,李孔荣眨了眨眼睛,说出一个坏消息。“国内来的消息说,这个月国府就会把我们召回国。”
“什么!”林惠平刚刚点着烟,听闻这条消息一下没咬住,香烟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掉到了地上。“真的假的?国内就不怕海军再次抗议?”
“当然是真的。国府早就失去了耐心,更何况我们海军不老实也不听话,他这次只是召我们回国,不是取消潜艇合同。”李孔荣沉默了一会才道,但他还有一些话没说。
从他去年投身德国军事情报局并利用德国政府施压国府拒绝回国后,海军和国府的关系就越来越糟。当时为了反制海军,除孔祥熙来电劝告外,国内还下令召回海军赴德学员并取消潜艇订造合同,然而这件事情做的太过,顿时激起国内海军官兵抗议,在上万名官兵的请愿以及舆论的批评下,军政部长何应钦不得不在常凯申的默许下收回成命。这是去年十月份的事情,拖到现在已有半年,这一次军政部学乖了,他们是以军情紧急为由召海军学员回国。
“那我们怎么办?”林惠平恢复些冷静。“潜艇没有两三个月是没办法交船的。”
“我这边最多能拖到月底,回国路上如果再延误一些时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李孔荣万般不愿的细算着时间,他安慰林惠平道:“不过你们督造人员还是要留下的。”
“我们留下有什么用?!”林惠平竭力道。“要是德国不交船,造好了也不是我们的。我马上给国内发电,让国内收回成命。”
“别慌。”李孔荣拦着了他,“消息要下周才发过来,你现在就给国内发电,那不是等于告诉常凯申他身边有海军间谍吗?”
“汉盛,我们来德国就是为了潜艇,努力那么久没有把潜艇开回国,我只能投海明志。”林惠平抓着拳头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看着太阳不言语了。李孔荣并不劝他,他是在想如何才能督促德方尽早下水舾装。要想说动德国人只能提供苏联情报,可他对苏联毕竟没有德国那么了解,除知道一些武器数据、军事将领、历史事件外,他根本不能给德国人提供什么。就是勉强提供了也没用,比如那个大雷雨计划,那是几年后的东西,他没办法向德国证明这是真实存在的。
李孔荣离开船坞,在船厂又与林惠平、徐振祺、****瑸三人商议了学员回国后船厂这边的安排,这才在回到了柏林。出乎他意料的是,国内召学员回国的电报提早就到了,林准在电话中请他到海军宿舍商议应对之策,考虑到不去海军宿舍,监听电话的德国人会觉的诧异,李孔荣于是在下午赶到了海军宿舍。
两艘潜艇内定的军官都到了,李孔荣这边是高光佑、林祥光以及苏镜湖,林准那边则是陈粹昌、郎鑑澄以及程璟。在确定房间没用监听器后,林准最先发言,他道:“目前包括枪支在内,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造船厂那边说潜艇很快就会下水,我们如果能延缓一两个月回国,即使德国人不交船,我们也能把船开出波罗的海回国抗日……”
窃艇只是在小圈子传播,郎鑑澄或许知道,但陈粹昌和程璟却不知道,闻言大吃一惊的陈粹昌道:“弄枪干什么?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