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文看向了王子剑。
剑痴也望着剑疯子。
一年前在渝北墓中,同样是在道门圣女虞红衣奄奄一息的时候,同样是在他即将杀死她的时候,同样是千钧一发之际,这个曾经被世人与剑痴相提并论的剑疯子为了一个在王子剑眼中无比愚蠢莫名幼稚可笑的理由,然后站在了虞红衣的身前,笔直的站着,就像是一柄剑,拦住了王子剑。
那一次王子剑没有杀他,因为他觉得北海剑道中人能够入他法眼的着实不多,才留了他一条性命,希望以后朱明文可以成长到能够成为他磨刀石的地步,然而一年之后,两人的差距却越差越大,王子剑如今是龙眼中境,更是刚刚领悟了天道一角,掌握了剑域,而相比之下朱明文仍然是三项后境,剑道虽然有所提升,但是依然无法追上王子剑。
王子剑看着朱明文苍白湿漉的脸,平静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朱明文沉默不语,握着龙吟剑,看着河畔对岸的黑衣剑客,无悲无喜。
五十里长河最终还是流入河床,重新奔涌起来,只是王子剑所在的河畔还算干燥,而朱明文脚下的泥土却柔软的仿佛沼泽一般,大量的泥沙滚入河水,浑浊一片,只是在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晰。
王子剑没有立即动手,他现在是巅峰状态,心随意动,万物皆是他的剑,如果他愿意,下一秒剑疯子朱明文就会被他万剑穿心,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问道:“你还是那个理由?”
脸上说不出的嘲笑。
当初在渝北墓中的永夜荒原上,朱明文说虞红衣没有该死的理由,于是他就站了出来,战斗到几乎九死一生的地步,像一个倔强的石头,像一柄笔直的剑。
那一次他觉得这个少年很有意思,也许将来有一天能够让他刮目相看,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杀死他。
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留手了,对于很多年生活在道门追杀之中,经历无数生死考验的剑痴而言,人生的意义只有复仇道门与手中剑,其余得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提起任何兴趣,朱明文曾经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但是现在想想,只是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顽固白痴而已。
朱明文点了点头。
王子剑问道:“哪怕你会死?”
朱明文说道:“哪怕我会死。”
王子剑眼中的嘲讽意味更浓,虞化姬沉默半晌,在朱明文身后说道:“剑疯子,你走吧,你不是他的对手,站在这里,你我都会死,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
朱明文怔怔的听着这句话,没有说话,没有扭头,目光落在河水中,缄默不语。
王子剑冷笑道:“不错,你在这里也不过给她陪葬而已,如果说你是为了剑阁与道门之间的关系而出手,那么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你的好意,你大可达到目的后离去,反正道门和剑阁之间关系本就稳固,你无需再做戏下去。”
朱明文低头看着地面,水珠顺着发丝低落,狼狈到了极点。
虞化姬安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离去。
任谁都知道如今的情况是两者合力都不是剑痴王子剑的对手,留下来没有任何好处,剑疯子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朱明文终于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可我还是想要试试。”
王子剑冷嘲热讽道:“你为了道门圣女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你难道真的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天下那么多不平事,你怎么不站出来?我当年被道门追杀的那些日子里,怎么没见你这剑疯子出来帮忙过?偏偏道门圣女有难你便能随时随地来雪中送炭,每次都是这样的千钧一发,谁知道你暗藏了多少心机?”
这番话很是诛心,而且即便是虞化姬,听了这番话后都难免会如此联想。
如果剑疯子真的是故意等到她快不行了再站出来,目的只是让剑阁攀牢道门这棵大树,一切都是演戏,该如何?
朱明文没有办法回答。
四年前,他刚刚跻身三项境之后,便听闻了王子剑的事情,当时的剑阁阁主对于此事也有一番推论,和刺客组织搜集到的真相几乎不差多少,于是年少的剑疯子便对剑阁阁主提出要入世修行,实际上却心存了帮剑痴一把的意思,朱明文如剑般耿直锋锐的性格,只要他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会顽固的坚持到底,无论帮助的人是否相识,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然而老于世故的剑阁阁主很了解自己徒弟的心性,反而是将他关在后山闭关,近两年才放出,这件事情始终让朱明文心中颇为遗憾,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去和王子剑说?
剑痴眼中冷漠嘲讽依旧,然后抬起了手,他看着仿佛是无话可说的朱明文,唤出了天地间无数剑。
大河河水再一次不知疲倦的飘起,成为了天空中无数的剑,每一缕河水都是剑,这是水之剑。
潮湿的泥土升空,分裂开来,每一粒泥土都是剑,这是土之剑。
一颗颗大树裂地飞升,一颗颗断木扶摇直上,这是木之剑。
无数寒风变成了无数的剑气,风之剑。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剑,这便是王子剑的天地剑域,此刻的他就算是知我境的强者来了,若不动用知我境的法相天地,也未必能够轻言击败,何况还是三项后境的朱明文?
术道知我境,领悟的便是法相天地,剑道知我境,领悟的是天地剑域,而王子剑在龙眼中境就掌握了天道门槛,不可谓不是千年一见的惊才绝艳。
朱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