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兰尚在换息,何醒歌却动了。
他没有等李默兰和他一同出手,而是一袭白衣,一柄铁刀,笔直的冲向了顾西风,宛若一阵白色的清风。
李默兰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却看到何醒歌的铁刀已经高高向上撩起,起手撼九霄。
何醒歌悍然出刀!
握紧了两柄朴刀,顾西风眸光锐利的看着这个敢于以重伤之躯向自己正面进攻的后生晚辈,心中忍不住对这后起之秀有一些赞叹与欣赏,然后很快便化作了更加浓郁的杀意。
两柄朴刀,带起了巨大的风暴,狂风在山野之间,在官道上呼啸不止。
白色的长衫翩然而至,当那些风暴将白衣刀客彻底笼罩的霎那,宛若雷鸣般的尖啸从那一片风暴的中央响起!
一柄铁刀,在一股浩然之气的带动下,疯狂而舞,无数的刀光向着四面八方斩去,几乎将这声势浩大宛若陆地龙汲水的大风暴彻底撕裂开来!
官道上铁刀,朴刀,不断交击,发出清鸣声,刀与刀交接的声音很是急促和剧烈,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不知道传响了多少次。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也许他们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影,看不懂他们的战斗,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能够感受到其中天崩地裂般的力量对撞。
哪怕只是其中闪过的任何一刀,都足以杀死一个魔宗长老,都足以把附近的山峰直接摧毁。
这真的是人吗?
李默兰怔怔的望着这一幕,想起浩然刀在自己手里绽放时候的模样,心想果然在浩然刀道上,自己与他之间差距是无限大。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多的鲜血已经洒满了官道,但是因为他们的身影交错的太快,分辨不出来是谁的鲜血。
李默兰忽然眯起了眼睛。
战斗接近尾声了,连带着那些刀光的节奏都开始缓慢起来。
那么,是谁赢了?
风暴忽然消散,刀光忽然熄灭,连带着李默兰的眸光也骤然凝实起来。
仿佛血人一般的两个人影终于分开。
天上的飞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落入场间,那些可怕的刀光剑影已经无法再将这些雪片驱赶出去。
何醒歌与顾西风面对面平静对视,他们的身上都是鲜红的血色,分不清是谁的血。
只有寒冷的冬日清风在他们之间吹拂,吹动他们的衣袂。
何醒歌的神色平静的犹若一汪清潭,看着他的神色,李默兰稍微安心了一些。
顾西风也很平静,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而且他的眼眸深处,有一丝类似于解脱一般的宽慰。
这一抹轻松被一些魔修的长老们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中有一些难以置信。
难道说,这么一个重伤状态的秋名山二弟子,竟然还能击败自家的宗主?
长老们难以置信,但是顾西风却没有说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而且没有人看得见,那道伤痕已经深入了心脏,在他的心脏上开了一道口子。
顾西风问道:“最后那一刀,是什么刀?秋名山的绝学我还是认得的,那并不是浩然刀,你用的是什么刀?”
在之前的战斗中,何醒歌一共出了九百刀,顾西风一共出了九百零一刀。
能够多出一刀,是因为顾西风用的是双刀流。
按理来说,是顾西风这位刀道前辈稳操胜券才是,这样的战斗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刀都不可以少。
可是何醒歌的第九百刀,竟然硬生生的靠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势落下,将他的第九百刀和第九百零一刀全部震至脱手,这才可以在他的胸口上留下那致命一击。
何醒歌有些茫然,过了许久才说道:“若非要有个名字的话……就叫一刀退两刀吧,这一刀是我下意识用出,并不是任何刀谱上的招式。”
“在战斗中领悟?”
顾西风嘴角溢出了一丝丝鲜血,但是他却浑不在意的说道:“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你何醒歌哪里比你师兄陈不凡差了,只是为什么没人知道这件事呢?莫非是卢清风把你雪藏了?”
何醒歌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李默兰看着他满是鲜血的背影,走上前去,将他扶住,免得他刚刚获得胜利就倒地不醒。
顾西风不再提这些事情。
他快要死了。
人之将死,总是会轻松一些,淡然一些,然后又不可避免的会想起过往的很多记忆,像是一个多愁善感喜欢怀旧的老人。
四周的天怨宗人面面相觑,看着自己的宗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西风也没有给他们遗言,更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话,他盘膝而坐,身上的鲜血如泉涌,从他的口鼻胸口中淌出。
他想起了小时候刚刚成为修道者时,家里人惊喜的模样,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修道之路的残酷,只是想着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儿,谁知道进入了一个小宗派之后,才知道修道者也分天赋,也分三六九等,他当然不乐意当那做弱的,可是比别人弱总是要被欺负的,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他二十岁那年,他见到了一个重伤垂死的魔道修士。
那是他的师傅,虽然那个魔修未必承认。
他问那个魔修讨要魔道功法的时候,那个濒死的魔道修士满眼含笑。
他的笑意不温暖,充满了讥讽与嘲笑,冰冷至极,仿佛在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