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妃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面色镇定的答道:
“王儿放心,此事有本宫替你去向你父王说情,你父王不会不允的。只是……”
蓝妃垂眉瞥了眼昭王,偷瞄着昭王的表情有无异样,不然她若太过心急或强硬,只怕昭王不会配合。
昭王知晓蓝妃担忧自己不依,兀自苦笑道:
“既然母妃已有对策,但说无妨,何苦还要询问儿臣的看法。”
昭王自嘲的口气,让蓝妃抿了抿唇,心中万千苦涩,却不能向昭王言明——但纵使昭王不理解,她也必须成就这门亲事。
“只是王儿需要装作对那位挂娘很是心仪,如此才能骗过你父王的慧眼。”
昭王闻言眸色有些反感,他定睛看向蓝妃,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出蓝妃近些日子的古怪:
“自宫宴那晚后,母妃好似变了个人——从前教导儿臣的道理,此刻又全部推翻……母妃让儿臣说谎,并且欺骗之人还是父王。恕儿臣演技不精,能不能瞒过父王——全凭父王是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昭王的这番话,寓意颇深——他在提醒蓝妃沐阳君还不曾步入老眼昏花的年纪,蓝妃若想在何事上做手脚,沐阳君不会看不出。但以沐阳君对蓝妃的宠爱,只怕沐阳君会心甘情愿的被蓝妃吹枕边风,心甘情愿的当个耳聋眼花之人。
昭王想知道蓝妃会不会因此愧疚,故而追忆过往,又提及沐阳君何其爱戴蓝妃。
可叹蓝妃心中的秘密太多,百转千回绞在心头,她哪还有心情去思及沐阳君平日是如何待她的。只是听到昭王答应演戏,蓝妃自然神色开怀。
蓝妃眼角的欣然之色映进昭王的眸子里,让昭王感到陌生和无奈。但他言尽于此,若蓝妃非要一意孤行,他也毫无办法。
“这么说来——王儿是同意迎娶恩公之女为侧妃了?”
蓝妃目光中殷切的期盼,让昭王无言以对,他敷衍般笑笑,回道:
“若那位姑娘知晓儿子并未出自真心娶她,仅仅是当作替母妃回赠人情,不知那位姑娘可还愿意嫁入儿臣的王府?”
昭王的揣测并非没有理由——万一蓝妃推举的侧妃人选不过是看上昭王的权势,这才央求他爹来索求回报,那可不是三瓜两枣能打发的。若任由那位女子在昭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昭王更不会容许。
蓝妃知道昭王怀疑她亏欠之人作此打算的意图,便笑着摇了摇头,宽慰昭王大可放心:
“王儿,母妃适才同你所讲的关于那位姑娘的情形,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让母妃不得好死!现在你可信了?”
昭王的眸色归于清明,不再幽深且晦涩,他看向蓝妃文雅的面容,嗔道:
“母妃何至于发起毒誓?儿臣相信母妃不会选个有可能祸害儿臣的女子。”
蓝妃闻言嗤笑出声,接着眉开眼笑道:
“若王儿担心那位姑娘不安分,便是多余了!实不相瞒——恩公同本宫谈及那位姑娘眼下的境况时——也实在可怜,听闻好似是她最好的小姐妹生死未卜,所以这位姑娘正处于成日以泪洗面的状态,该是起不了什么幺蛾子!”
昭王听蓝妃如此说,眉梢上挑,他暗暗觉得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应当甚好相处,若蓝妃需要昭王给她个名分,昭王给便是,只要对方踏踏实实,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不会损失什么。
人品心性的忧虑被蓝妃抹除后,昭王又提了一个条件,他极为认真的回视着蓝妃,面上没有可疑商量的余地:
“说了这么对,儿臣反倒对母妃口中的恩公颇感兴趣,要娶可以!但有一条——儿臣得见见恩公。”
蓝妃闻声诧异的盯着昭王,见昭王不似在谈笑,她开始迟疑起来。
昭王见状,眼神晦暗的逼问道:
“怎么?此事有何行不通的麽?”
蓝妃闻声摆了摆头,闷声回答说:
“倒也不是。”
昭王微微颔首,继而起身拿过婢子抱在手中的披风,惠儿见此忙上前为昭王穿戴。
昭王一边让惠儿帮着打点,一边看向心意不定的蓝妃做主道: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母妃将人约出来,通知儿臣一声即可。至于其他——就无需母妃再行过问。”
蓝妃见昭王打定了主意要见人,回过神后急忙喊住昭王:
“王儿!”
昭王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跨出长廊的门槛,背对着蓝妃倚在门框的身影挥了挥手……
几日后,日兆城郊最闻名的天禧楼中,嫪升平神色不安的候在一间厢房内。
近观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应俱全的各色小食,每一道都十分养眼。小食一旁,放着一壶烫好的青稞酒,酒香溢满了整间房屋,熏得那嫪升平还未饮上一盅,便有些晕乎。
当嫪升平等候了近一个时辰,以为对方不会来赴约之时,终于听见厢房的门外传来几声匀匀叩击门环的声音。嫪升平忧喜交加的站起身来,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衣襟是否整洁。略微扫拂了几下后,他方才匆匆走至门边推开门扇。
嫪升平的个头不高,甚至矮了昭王将近两头,他需得以仰视的目光来端详自家女儿的成龙快婿,见昭王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嫪升平好似捡了大便宜一般直笑得合不拢嘴,忙寒暄着将昭王迎进屋内:
“殿下快请进——”
昭王淡然一笑,点头算作回应,嫪升平将昭王带到了上座,邀请昭王坐下后,他却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