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谣吃了饭就在屋子里睡觉,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拿着梳子梳头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反反复复都想着夏兰秋的话,当时她太震惊了,没有细问,此时想来还觉得惊心动魄。夏兰秋这个人相处下来她也慢慢摸到他的一些脾性,若是他自己挑起了话头,必然会说下去,但你若是巴巴地去问他,他必会起疑心。
她正拿着梳子发愣,夏兰秋便推门进来了。这一下午,不知道他到哪里去晃了一圈,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看见她在梳头,径直到箱子里翻出一条白色裙子给她:“穿这个。”
梓谣有些诧异:“为什么?”
“漂亮。”他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慵懒,“我喜欢我太太打扮得漂亮一点。”
梓谣撇嘴,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起身去换了衣服。这是一件泡泡袖的蕾丝公主裙,西式宫廷风,不过梓谣许久没有穿这样奢华的衣服了,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将满头长发自头顶编了一个辫子盘起来,拿着先前盘发的发针插了两支。夏兰秋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报纸。梓谣从镜子里瞥见他,问道:“有什么新闻?”
夏兰秋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没有寻人启事。”
梓谣冷哼了一声,心中顿时就很不高兴。云家丢了女儿,只能秘密寻找,哪里可能大张旗鼓地发布寻人启事?他分明是拿话来噎她!
夏兰秋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从报纸后面探出头来:“别不高兴了,最多明天就要返程了。”
明天就要返程了?梓谣顿时没有心思去计较他话里面揶揄,心里面忽然就有了期待。
夏兰秋换了一套白色西装,戴着玫瑰金色边框眼镜,看上去颇为洋气,又温文儒雅,难怪能得很多少女的倾慕。
梓谣突然问:“你英文说得那样好,在国外读过书吧?”
“嗯。”夏兰秋抬起眼眸看她,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意料,“俄国。”
梓谣愣了一瞬才笑起来:“那说俄语的时候,你弟弟一定不及你。”
夏兰秋毫不谦逊地点点头:“确实,他根本不会。”
俄语很难学,梓谣曾经有个俄国同学,一口华丽的弹舌发音,她学了很久都没有学会。那时候她总想,男人说俄语一定更冷清而奢华,只不知道这个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悦耳的男人说起来又是怎样一番风味。
晚上是宴会,各方的人也终于正式会了面,梓谣发现这次的主办方竟然是貊阳的一位富商,不过据夏兰秋的意思,这位富商只是个傀儡,幕后的人并没有露面,英、法和东莱都盯上了这块肥肉,不过到底花落谁家,还要等着赌局决定。
赌场设在四楼,今晚只开一桌牌局,做五赢三。
此时赌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留着仁丹胡、穿着宽大和服的东莱人,两个洋人。梓谣有些惊讶,白天见到的那个艾伯特竟然也在列。夏兰秋跟她解释:“艾伯特的技术不错,不过他今天是不上场的。”
“不上场?那他为什么坐在那里?”
“他在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她话音刚落,夏兰秋就拍了拍她的手臂:“来了。”
那是一个矮小猥琐的老头,穿着黑灰色的对襟褂子,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其貌不扬,手里正拿着一支水烟斗咕嘟嘟地抽着。他甫一进场,梓谣就听见身后有人倒吸气的声音,跟着整个场子里的气氛仿佛都冷凝下来。
梓谣悄声问:“这个人很厉害?”
夏兰秋掩藏了眼中的精光,声音几不可闻:“劲敌!”
本来梓谣看着夏兰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为他有必胜的把握,谁知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竟然称这个老头为劲敌,可见这老头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夏兰秋拍了拍梓谣挽在他手臂上的手:“在这里等我,别走远了!”
梓谣点点头,她看不懂牌局,但是从周围的人兴奋的神情里可以看出,今晚的赌局必定精彩。
直到夏兰秋走进了透明玻璃墙的vip赌室,一个男子跟着拎了一只皮箱送进去,将皮箱打开,取出一摞一摞地筹码放在他面前。梓谣才意识到,夏兰秋这次是有备而来,绝不止带了她一个人,她只是明面上的,还有很多人在暗处。
此时各人的面前也都放上了筹码,四人轮流坐庄。梓谣虽然不懂玩法,但是却知道从切牌、洗牌到掷骰子,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高手若是想做手脚,有几百种不同的方法。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听见身周嗡嗡地讨论得十分热烈。身后一个声音道:“这姓夏的小子什么来路?居然敢跟千手神君叫阵!”
有人开了头,自然有人应和:“不知道呢,听说他这次来带了新婚太太。怕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吧?”
“真是胡闹,这样重要的事,居然带个娘儿们来!”
又一个笑道:“不过他的太太也真是漂亮,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看见了没有?”
先前那个接过话来:“年轻人嘛,血气方刚。这新婚燕尔的……”说到后来已是不堪,虽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梓谣还是听得面红耳赤。
恰在这个时候,里面的牌结束了一局,夏兰秋拔得头筹,突然就起身向她走来,含笑问:“要不要试试手气?”
梓谣道:“我听人说里面那个叫千手神君?”
“嗯,是有这么个叫法。”
梓谣诧异:“这不是对小偷的称呼吗?”
夏兰秋笑起来,替她将脸侧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