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宴席上,菜里面并没有被撒盐。但是这一罐菜油里,却加了一种东西:巴豆油。”元春指了指面前的油罐,轻声说,“巴豆是什么东西,大家想必也听说过。巴豆油有毒,会导致人腹泻。昨天那些混了巴豆油的菜如果让人吃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拉肚子,甚至有人因此而死了,也不奇怪。”
巴豆油?!
代善等人听了这话以后,不由得脸色大变。一个奴才在家里的食物中下毒,与受了某主子的指使在食物里撒盐,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件事!
元春问鲍五:“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说?”
鲍五一脸的茫然,装傻充愣:“这里面有什么?我没有听明白!跟我有什么关系?”
元春微笑道:“你尽可以不承认,但巴豆有毒,并不是常用之药材。药铺子里就算有巴豆,也不会太多。它又不是□□、méng_hàn_yào之类被朝廷严格管制的药品,黑市里就算有,也同样很少。你要买到能榨出这么多油的巴豆,不跑个五六家、甚至十来家药铺子是断无可能的。你买了这么多巴豆,难道就不会有人起疑心?只要官府到各家药店一查问,你还能瞒天过海吗?要用巴豆榨油,也是需要工具的。你用过的那些工具,可都处理好了?你确定不会被官府找出来?
“另外,巴豆如何榨油,人吃了有什么坏处,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但巴豆油有利于治疗厥症,而你父亲就是死于厥症。跟你们家做了多年邻居的一个老仆说,你们家当年,曾经用过巴豆油这个偏方。所以,你是知道如何弄到巴豆油,也知道巴豆油的毒性的。若有需要,那老仆也是可以来作证的。”
鲍五咬着牙不说话,怕自己说漏了什么。
他买的那些巴豆,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从京城各家药铺子、黑市、药市慢慢收集的,去买的时候也是改了装束的。除非运气极差,遇到极擅认人的,否则他自信不会被人认出来。
而榨油时,他是租了一个小院子,自己慢慢榨的。旁人都以为他要做个卖油郎,还有人说要跟他买油,谁又知道他榨的是什么油呢?后来他榨好了油,已将那个小院子退租了,一应工具也都洗干净处理好了,他不相信还有什么破绽。
元春看着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话,还没有击中他的内心。
她缓缓道:“我知道,现在我手上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样的大罪,你定是不会轻易认的。但是没关系,我的运气一向不坏,脑子也不笨,慢慢查总能查到证据的。噢,对了!你刚才立誓说:若有一句虚言,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为了看清楚鲍五的神情,元春把帷帽前方的轻纱掀了起来,凉凉地说:“你刚才鬼话连篇,说了多少句虚言?真当鬼神可欺吗?或许,不等我去查证什么,自然会有证据到了我手中也未可知。鲍五,你说呢?”
鲍五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也非常心慌和心虚。他做了坏事,又不得不立下了虚假的誓言,不知道鬼神会如何惩罚他?
但他又想:三姐儿有什么错?三姐儿天性仁善,什么坏事也没做,却落到那样的下场,为什么鬼神不惩罚那些作恶的人?为什么?!
想到赖三姐,他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痛,眼眶中不禁浮起了一点泪意。
元春打量着鲍五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刚才那几句话,触中他心里某个点了。是哪句话呢?她把自己刚刚那番话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已有了判断。
便淡淡地说:“世人多愚昧,见良善之人一时受苦,作恶之人一时得意,便以为天地鬼神可欺,以为天理公道并不存在。其实啊……”
元春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往神棍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呢?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就下定了决心:荣宁二府的“爷们”,大部分都在这里了。让他们知道“敬畏”二字,是很有必要的!
周围众人都看着她,鲍五和贾敬的目光尤其热切。
“其实啊……”元春喟然长叹,“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勒个天,不行了!要把这几句话背下来而不笑场,太需要演技了!
她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演砸了:“鲍五,你为了报复贾家,报复我,不惜处心积虑地在宴席上下毒,想谋害无辜之人。你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立下那样的誓言,连鬼神也敢欺……你还想苍天饶过你吗?”
鲍五的脸色惨白,眼圈却渐渐发红。
他心里剧烈地挣扎起来,仿佛有两个人,在激烈地争吵。一个想继续掩盖罪行,另一个却想把心中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问个明白。把想骂的人都骂一遍,求个痛快。
元春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样子,知道他快要撑不住了,淡淡地说:“公堂之上,有许多让人难熬的酷刑。那板子一打、夹棍一上,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确定自己能熬过去吗?”
鲍五脸上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来,滴在砖地上,垂死挣扎:“大姑娘想倚仗财势,勾结官府,屈打成招吗?”
“怎么会?那样的缺德事,我是不会做的。”元春淡淡地说,“可你会自己招的,不是吗?以奴害主是重罪,若谋害成功,被官府查出来是要被凌迟的。当然,如今你没有谋害成功,未必会死,大约是个流刑。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下毒,想必深恨贾家,深恨我吧?那些巴豆油,没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