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坐在桌边不断往嘴里塞橙子,以便压下满身的酒气。威斯特自然不可能对盖乌斯说实话——不然高汶和那个敢打梅林注意的骑士分分钟就要死在宫廷医师的毒药下——于是,他只能选了这么个最接近事实的解释搪塞过去。

“真是年轻人。”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没有继续追问。盖乌斯不满地嘟囔了这么一句,把配好的药水丢进少年怀里,就挥挥手,让威斯特把法师带回他们房间去休息。

——说实话,虽然酒量不怎样,但梅林的酒品还算是不错……最起码,他至今还没有做出诸如用魔法把一切靠近自己的人丢出去,或者冲出门抱着每一个他遇到的人大喊“我是魔法师”之类的事。

扶着法师摸索到床的位置坐下,也顾不得这张到底是他们谁的。威斯特站在床边,拔出手中玻璃瓶的盖子,准确递到梅林面前:“喝了它。”

“噢。”乖巧应了声,法师睁着朦胧的眼睛接过药水。虽然中途因为手抖洒了一些在他的衣襟上,但最终好歹还是将大部分都灌了下去。

“喏。”乖乖将瓶子抵回威斯特手里。大概是刚刚喝下去的药水苦味还留在口腔中,梅林眨了眨眼,伸手轻轻拉住少年的衣角,语气中满满都是显而易见的委屈:“小威……”

“怎么了?”刚想去把玻璃瓶放回桌上,却因为被拉住衣角而只能作罢。威斯特无奈转过身,顺着梅林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摸索着搭上他的肩膀:“梅林?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回答得干脆而毫不犹豫。黑发法师动了动双腿,想要就着这个姿势站起身,却因为扯着威斯特靠得太近而重心不稳,摇摇晃晃跌向身后的小床,抓着少年的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梅林!”

猝不及防跟着醉鬼一起倒在了床上。因为害怕自己的重量压到梅林哪里,威斯特不得不在半空侧过身,避开法师,结果手臂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床板。疼得他一个哆嗦,再回过神来时,却已经被梅林趁机死死扣住了腰身,揽进怀中,让彼此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再没有半分空隙。

“梅林?”

脊背有一瞬间僵硬。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他的额头正好能抵在法师下颚上,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触碰到那像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感受着那吹拂在肌肤上温热的吐息,带着轻轻浅浅的蜂蜜酒的香味从眉心蔓延至嘴角。威斯特深吸口气,在满目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竟忍不住开始颤栗起来。

感受着那吹拂在肌肤上温热的吐息,带着轻轻浅浅的蜂蜜酒的香味从眉心蔓延至嘴角。威斯特深吸口气,在满目漫无边际的黑暗里,竟忍不住开始颤栗起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谁的存在。

不知是不是在空气中逸散的酒味发挥了作用,少年昏昏沉沉这么想着,胸口也如同缺氧般窒息到发紧。在曾经那些对于一个人而言已经足够漫长的岁月中,除了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执着外,他其实很少会去主动寻求什么自身之外的东西。更多时候,他只是独自走过每一次日升月落,走过每一轮四季交替,如同手提明灯的隐者那样,比起在孤独中寻找永恒的寂静,其实更像是一场变向的自我放逐。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似乎从没有为自己而活过。查尔斯的理想,x-men的目标,易莱哲的仇恨,阿德莱德的缅怀……这些属于他人的印记烙印在威斯特意志里的每个角落,如蛆附骨,催促着他跌跌撞撞向前走去,沿途一路灰白。

x教授曾经对威斯特这种状态表示过非常明确的担忧,最初他之所以要养子去往牛津就读,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少年能够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威斯特·泽维尔有着普通人永远不敢奢望的漫长生命,无尽岁月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一一探寻这个世界的谜底,去做到普通人终究一生都无法做的事;但同时,那也同样是来自命运公平而残忍的诅咒——当百年之后,最初的一切都物是人非,这世上再没有一个查尔斯能给予他感情的寄托,也再没有一个易莱哲能鞭策着他不断向前,那么,这样茫然而一无所有的威斯特又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无非又一次选择解脱的永眠而已。

而这次,也不会再有一个阿德莱德能将他从寂寞的悬崖边拉回。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梅林。

无关任务,无关复仇,无关任何特定的人和事。他两次被迫跌入这个千年前的时空,两次在森林里被法师找到。如果说这是只是命运错手之下的一场意外,那当一切回归正轨,威斯特觉得他恐怕也无法再将这个略带些天真,却忠诚、聪颖而可靠的大男孩儿从心底抹去。

所以……

拂过嘴角的气息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带着梅林身上常年都存在的青草香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威斯特就这样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夜深月明,草丛里的虫鸣都连成一片,他才终于叹口气,微微侧过脸,放任自己沉入那还带着蜂蜜酒与薄荷味道的寂静梦中。

而少年永远不会知道的是,在他呼吸变得平缓的刹那,那个他以为醉得不省人事的法师却慢慢睁开眼,眸光清明,璀璨得仿佛倒映了整个夜空的星辉。

他看着他,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安静,清浅,苦涩,又温柔。


状态提示: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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