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嫦了解吴丁儒的犟脾气,深知若真呛住了他,遭秧的还是吴家人。这时吴兆言给了一个台阶,她也就不再争执。
她一怔,道,“回京城是个什么说法,回吴家又是个什么说法?”
吴兆言笑道,“回吴家就是让沈日辉做个上门女婿,或者让姐姐与他和离(注:双方自愿离婚),之后单独带着沈重住回吴家,这两样,娘亲觉得哪样能成?”
柳秋嫦嗔道,“你这孩子连娘亲也戏弄不是?上门女婿,失婚妇人,都是让人笑话之事。娘亲不能答应,日辉不能答应,兆容怕是更不会答应。”
“想都别想!”吴丁儒竖眉补充道。
吴兆言摊手,“既然如此,那就只是回个京城,这事儿不就好办了,不过就如当初从京城迁往文池一般,再从文池迁回京城罢了。如爹爹所道,姐姐是沈家的长儿媳,有这层关系在,吴沈两家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的。娘亲若是忌惮沈家的过往,不如往后就让他们隐姓埋名,凡事低调,咱们也少与他们在明面儿上来往。反正他们是沈家人,不会缺银子。”
柳秋嫦闻吴兆言提及“银子”,不由蹙眉道,“银子?我怎么瞧那沈家兄妹也不像有钱人,虽然看起来都是相貌端正、举止有礼之辈,可是衣着未免太寒酸。而且,听兆容道,他们在文池过得全是苦日子,不知沈明功当年贪下的巨款用在何处了。”
吴兆言道,“用在何处肯定不会告诉咱们,更不会告诉姐姐,娘亲不用费思量。”
柳秋嫦正色道,“吴家又不缺银子花,娘亲费什么思量?我不过是替沈家唏嘘,因为银子丢了官,丢了名,丢了家,结果还一个子儿也没享用上,多不值。”
吴兆言又道,“享没享用上,如今只有沈家人才能说得清,外人是瞧不出来的。”
“哼。”吴丁儒再次竖眉,“就是你们这些满口‘阴谋’的人,当年才把沈家逼往了文池。我与明功共事多年,对他的脾性再清楚不过。为人傲骨,忠义仁孝,当年贪腐一案,定是有人陷害!”
“哪有人陷害?当年是他向少祖自首的,何来陷害一说?”柳秋嫦对往事也记得清楚得很。
眼见二老又要杠上,吴兆言忙道,“反正孩儿的意思就是,姐姐若是想回来,不如就遂了她的心意,替他们找处地方,让他们住在外边。毕竟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了八年,而且,太祖当年不也没有说过不许沈家现身京城之类的话么。既是如此,咱们也没有拒绝姐姐的理由。”
柳秋嫦道,“那是自然。我与兆容一别八年,甚是想念。否则,两个月前接到她的亲笔信后,也不会贸然回信。就算兆容不提留京之事,我也舍不得重儿。如今个头儿都快赶上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了,儿孙催人老啊。”
柳秋嫦说着不停地以锦帕拭泪,吴丁儒唯有垂头叹气。
伤心了一阵子,柳秋嫦对吴丁儒道,“不知婶母如今如何,身子可还硬朗?”
吴丁儒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柳秋嫦点头,“沈家旧宅如今早已夷为平地,让他们再另找住处,我这心里总是不忍。城北婶母一直寡居,那里旧是旧了些,可是清静,也敞亮。不如让兆容与重儿去那里,双方都有个照应。你觉得如何?”
不待吴丁儒答应,吴兆言道,“住处倒是个好住处,可是沈家那个老姑娘怎么办?”
“她?”柳秋嫦迟疑。
吴丁儒也皱起眉来。
吴兆言的顾虑不无道理。
吴兆容一家住到婶母家去,算是个族内亲戚,沈月然算什么?
“听姐姐道,那个老姑娘的性情十分古怪,一直都嫁不出去,还整日里与她顶嘴抬杠,是个非常讨厌之人。她若也住到婶母家去,惹出些事非来如何是好。”吴兆言又道。
“这——”柳秋嫦为难了。
“你不也未曾婚配吗?有何资格说人家!”吴丁儒就是听不惯吴兆言目中无人的言论。
“孩儿是瞧不上,和她能一样么。”吴兆言不服气地回嘴。
“行了,接着商量兆容之事。”这时候,又换柳秋嫦来做“和事佬”。
“兆言的话有道理,可是咱们也不能不管那姑娘,她刚死了爹爹,再离了哥哥,又没有男人,人生地不熟,往后如何过活?”柳秋嫦道。
到底是为人娘亲的,柳秋嫦的慈母心态在这个时候表露无疑。
吴兆言打了个哈欠,瞧一眼沙漏。
明天是卫大哥返京后来汴京府履职的头一天,几个同僚商量着为久不见面的卫大哥来个欢迎仪式,他可不能误了时辰,得比一向习惯早到的卫大哥更早到才行。
“不如这样吧,爹爹,娘亲,这事儿毕竟涉及沈家,所以咱们说了也不算,不如待沈家公的丧事办妥,孩儿去找沈家兄妹探探口风,再做决定也不迟。”吴兆言露出几分困意。
“也好,问问日辉的意见。”吴丁儒点头,交代道,吴兆言告辞退去。
吴兆言走后,柳秋嫦入内室看了看沈重。见沈重仍在熟睡,她放心地出来,主动挽了吴丁儒的手。
“丁儒,莫要怪我总是旧事重提,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让兆容嫁到沈家,如今我们三代同堂,该是何等的幸福。”她轻声叹道。
吴丁儒悲悲凄凄地道,“或许那就是兆容的命吧,生在吴家,有一个如我这般的爹爹。”
吴丁儒的话令柳秋嫦再次悲从中来。
她抽泣道,“算了,不说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