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寒意更甚。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地冷,霜冻尤其严6重。沈月然一步一步地踩在干硬的黄栌地面上,只觉一股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窜进心口。
“喂,姑娘,要不要坐车?”
一个马夫赶着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搓着双手问道。
沈月然抬起略显茫然的双眸。
坐车?!
是啊,马车里多暖和多舒服——
可是她不想坐,不想暖和,不想让自己好过。
她已经选择了一条孤独前行的荆棘之路,再怎么冷,再怎么苦,也要坚持下去。
她裹了裹衣领,吸着冻得红肿的鼻头。
“不坐,谢谢。”
马夫扁扁嘴,白她一眼,丢下一句“财迷”扬鞭离开。
她又向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垂头继续赶路。
明天就是她的大喜之日,她踌躇许久,今日赶到京城,见了邵云如一面。
“他口味偏淡,不喜辣,可以适当加些麻味或者酸味,他会更有胃口。”
“他喜好饮汤,但不喜汤里加入葱花和芫荽,更不喜面上一层浮油。”
“他体质平和,平日里无需特意进补,劝他多饮清水。”
“他喜好素色,不喜佩饰,着装以简洁为主。”
“他不会打包,又讨厌乱糟糟……”
邵云如越听越糊涂,不得不打断她。
“所以,你今日来找我,就是打算把他托付给我?”
沈月然涩然一笑。
“邵小姐言重,月然哪有资格谈什么‘托付’不‘托付’,月然与卫大人——”
她轻咬朱唇,接着道,“不过相识一场,邵小姐与卫大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邵云如拍手大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是吗,我竟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待我与奕哥哥的?天造地设,好一对儿。”
她促狭地笑道。
沈月然心虚地垂下双眸。
她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嫁入周家,无论能不能找出真相,这辈子怕是就与他有缘无份了。她这一生注定得不到幸福,她希望他能得到。
所以,她找到了邵云如。
她能够看得出来,邵云如是真心对他。有一个真心人陪在身边,他会很快忘了她的。
她不愿再想,也不愿再面对邵云如,凄然转身。
“月然说完想说的话,这就告辞。”
邵云如却止住笑意,拦住了她。
“我听说你明日就要与周家的三少爷成亲,这事可是真的?”
她的目光清澈,盯着她,不容她回避。
沈月然苦笑,“是,是真的,邵小姐消息可真灵通。”
邵云如蹙紧小小的眉头。
“为何?”
“我以为,你与奕哥哥早已心意相通。如今奕哥哥不过离开几个月,你就变了吗?”
“你放着奕哥哥不嫁,偏偏要嫁到周家去做个庶妾?”
“周家有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金满堂!金子银子,奕哥哥难道不能给你?!”
邵云如连连发问,清脆的声音如同薄雾中的晨钟,回响在沈月然的耳边。
“有劳邵小姐关心,月然告辞。”
沈月然不愿多说,施礼离开。
邵云如看着沈月然的背影,噘起了嘴巴,
“喂!”
她站在原地大声地道,“我不答应,你听到了没有,你方才交代我的那些事情我一件也不答应!你若是放心不下他,为何不亲自对他说!?”
亲自对他说?!
沈月然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身体。
如今的她,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哪里还敢奢望亲自对他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果剧情可以如此狗血的话,她希望他能够失忆,从此忘了她。
可是她不想失忆,因为她还不想忘了他。
他是她的阳光,是她唯一的温暖。
寒风中,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她抱紧自己,幻想曾经依偎着的他的怀抱。
那么温暖,那么厚实,她却再也无法触及了——
“嘶”地一声长啸,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从她身旁一掠而过。
还未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只强壮的胳膊腾空掂起,落入她正幻想着的怀抱中。
“你——”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那双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漆黑双眸。
“闭嘴!”
他粗暴地吼道,一手勒马,另一手一挥,一件厚实柔软的斗篷异常温柔地裹住了她。
马儿疾驰,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偏过头,裹紧斗篷,任性地把冻得通红的小脸埋进他的怀中。
最后,最后一次就好。
她贪心地闭上眼睛,汲取来自他身上的好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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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奕还是把她带回了京郊。
小小的院落,有他们无数的回忆。
秋千架上的绿叶早已枯黄,只有用七彩丝线打的络子和蝴蝶,仍在寒风中飞舞。
“为何?”
他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切全都真实的不像话。
短短数月不见,她已经成为待嫁之身。
他愤怒,一种被背叛和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可是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也一定要知道。
沈月然倚坐在秋千架上,身子轻飘飘地,随着寒风,一阵阵地摆动,仿若凋零在枝头的叶芽。
“卫大人恢复得很好。”
她提起唇角,目光空洞又绝望。
“我问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