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立见沈月然又要动作,心有余悸,三步并两步拔腿就跑。
此时,围观的百姓已是不少,或掩面讥笑,或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买饼的进来,不买饼的走开!”沈月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斥。
就是这帮看客,只知道看热闹,不懂得伸援手,才使杨家立那种无赖日益猖狂。
想到梅家和梅采玉面对这种无赖时的忍气吞声,她就更加忿忿不平。
百姓见她这般凶悍,谁还敢上门买饼?几个闻香而来的也纷纷调头,避之不及。
沈月然哼一声,把笤帚丢到一边,转身走进饼铺。
地上躺着两个完好的酥饼,和一个撕裂的油纸袋。
开张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人!
她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弯下腰,拾起饼。
手指刚碰到酥饼,低垂的视线便瞥见宝蓝色锦袍一角。
他倒真的再找上门!
沈月然抓起酥饼,直起身子向来人扔去。
“臭无赖,还敢来,砸死你!”
视线聚集,人影初现,她不由“啊”了一声。
来人是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不错,可却不是杨家立。
男子头戴白玉水纹簪,腰缠松柏绿绕金线丝绦,脚踏玄色马靴,右手抓住沈月然扔来的酥饼,有些莫名。
“咳,咳。”沈月然干咳两声,伸头看向门外,确定他不是杨家立派来的,才整了整容,走进柜台后面,生硬地招呼道,“买酥饼?”
男子没有立刻回应,看了看手中酥饼,凑近闻了闻。
“这不是梅家酥饼?”男子问道。
面如冠玉,衣饰华丽,声音沉稳,身姿挺拔,神色从容。
沈月然上下打量男子,脑中突然窜出“贵公子”三个字。
她在文池县内从未见过这号人物,不是梅采玉口中的外地贵公子是谁。
可是,今天不是八月初十,现在不是巳时,他更没有骑白马而来。
到底是不是?
沈月然拿不准。
“这不是梅家酥饼?”男子走近一步,重复一遍问题。
“是——也不是——”沈月然语塞。
说是梅家酥饼,和梅家酥饼完全不一样。不是梅家酥饼,又是在梅家饼铺造的。
男子皱眉,“到底是不是?”
沈月然瞪眼,“甭管是谁家的,你是不是要买饼?”
男子点点头,“麻烦打包三十个。”
三十个?不是二十个?也没有指明要豆沙馅的,那就不是。
沈月然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利索地逐个夹起酥饼装进油纸袋。
不多不少,一炉刚好三十个。
刚收下银子,一颗小脑袋伸出柜台。
“姐姐,给我来十个酥饼。”
沈月然抬眼,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根麻花辫,脸上虽有不少黑色污迹,可是形容乖巧。
“没有了呢。”她答道,然后把打包好的酥饼递给男子。
小女孩有些失望,眼巴巴地看着男子接过酥饼。
“一个都没有了吗?闻着好香呢,尝尝也好。”小女孩哀求。
沈月然笑道,“一个都没有了。”
眼见男子抬脚迈出饼铺,小女孩攸地红了眼圈,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真没用,呜呜,连个酥饼也买不到……小姐要是知道了,非得拿鞭子抽烂我的屁股不可……”小女孩边哭边说。
女孩的哭诉令沈月然心里七上八下。
她走出柜台,拉起女孩道,“先别哭,姐姐这就再做一炉,你等半个时辰可好?”
谁知,女孩非但没有安静,反而哭得更大声。
“呜呜,小姐只给我一刻钟,说是买不到酥饼,就赏我十个鞭子……这十个鞭子今个儿我是吃定了……”
谁家小姐这般跋扈?沈月然恨道。
“别哭,别哭。”她可见不得孩子哭。她想了想,道,“你等一会儿,姐姐去去就来。”
说完,她跑出饼铺,男子果然并未走远。
“公子,留步。”沈月然大声喊道,快步追赶。
时值日落时分,霞光满天,男子停下脚步,逆光而立。
沈月然满头大汗,急声道,“那女孩是人家的丫头,带不回去酥饼是要吃主子鞭子的。公子能不能先让给她十个,我马上重做一炉——八个,唔,五个!五个行不行?做好后,戌时,戌时之前,一共十五个立刻给公子送上府去,绝对不会误了公子的事。”
沈月然开门见山。
男子个子很高,霞光从他背后照来,令她一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以第二炉的十五个,换第一炉的十个,可是要等,他会不会同意?
沈月然忐忑不安。
男子似乎想了想,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道,“不用你送,我等等就好。”
沈月然大喜。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饼铺,女孩还倚着柜台抽泣不己。
沈月然将十个酥饼打包好递给女孩后,又殷勤地递给男子一张小几。
女孩欢喜地离开,沈月然开始动手,男子也不坐下,双手负后站在门槛通风处,一会儿看看天外,一会儿看看忙碌的她。
第二炉比想像中快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三十个酥饼已经出炉,这时她浑身被汗水打湿。
她将酥饼从格架上逐个取出、晾晒,打包好后递给男子。
“这不是梅家酥饼。”目睹做饼全过程的男子接过酥饼,用了一个肯定的口气。
沈月然笑笑,不置可否,“好吃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