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俞定书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只不过掀帘子透个气,这你也要管?”
掀帘子透气有必要把整个脑袋都塞出去吗?帘子都能把你的头给遮在外面了。看热闹并不可耻,把窗帘看成盖头,就有点囧了。
果然,翠袖犹豫了片刻,就劝道:“四小姐透气也使得,只是这街上人多,帘子起这么开,被人瞧见了,总归不大好……”
俞定书虽然性子傲了点,但是脑子还不算特糊涂,在正经事上头,还是很拎得清的。
翠袖一分析现在的形势,她的胆就没那么肥了。嘴上说着“有什么不大好的”,动作却没有方才那么放肆了,很不情愿地把帘子放下了一小半,脑袋往边上去了点,只露着一双眼睛在那里看。
这下变成了窗口正对着杏娘。
杏娘在青菱的注视下,也装作避讳的样子,往边上挪了几寸。
这一搬地方,角度一变,倒是把刚才被马赛克掉的另外一半画面看了个十成十。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身穿缟素,头上还扎着白花,哭得梨花带雨,半匍匐在地上,因为生得好样貌,明明是鼻涕眼泪齐飞的邋遢镜头,放到她身上,非但不恶心,还尽显楚楚可怜。
最让杏娘感觉恶寒的不是她这副古装狗血剧里头的经典扮相,而是她两只手的方向。视线顺着她两条胳膊慢慢往上爬,可以看见一条……男人的腿?!
好吧,再把之前看见的那位少年诡异得好似骨骼错位的姿势,跟现在这个半卧在地的姑娘两个画面拼凑拼凑——
杏娘嘴角抽了抽,还不等她yy一个剧情出来,外头已经闹起来了。
先是那姑娘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哭道:“这位少爷,你既舍了钱给我,发善心,让我把爹爹给葬了,我定是要报答你的恩情的……”
“我……我统共才给了你几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少年甩了甩腿,想把搁在自个儿腿上死扒着的手给蹬掉,无奈那姑娘扯得太紧,他动都动不了,“姑娘不必……不必如此……”
“不!少爷,对你来说,那些银两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钱,”姑娘的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擦都顾不得擦了,哭得声嘶力竭,险些背过气去,“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有给你当牛做马……”
少年脸色更白了,连连摇手,三月的天里,脑门上却渗出了许多汗:“无以为报,就不用报了,当牛做马就更不用了……”
说话间,拖着被绊住的腿,要往前走。
姑娘却埋下头,两只胳膊牢牢地搂住了他的一条腿,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边上有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好声好气地劝那姑娘:“姑娘,不是我们不肯收留你,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家少爷今儿个其实是瞒着府里头的老夫人、夫人出来散心的,你这般纠缠,不是叫他为难吗?”
“你休要诓我!”姑娘摇头,不肯相信他的说辞,因说道,“我是真心想报恩,到府上伺候少爷,洗衣服扫地的活儿,我都是做得的,我不要月钱,横竖给口吃食,能让我活命就成,添个丫鬟,少爷又有哪里可为难的?莫不是嫌弃我身份……”
“哎呦,我的姑奶奶……”小厮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袖子一甩,截住了她的话头,朝她鞠了个躬,讨饶道,“添个丫鬟,你说得到轻巧,我们少爷可是齐……哎,也罢,你要是嫌银子少,我这儿还有二两,算我求求你了,你就放过我们少爷吧!”
“我不要钱!”姑娘的眼睛已经哭红了,一副被钱侮辱了的样子,朝那小厮喊道,“我是想报恩……”
额,好像是……上街做好事,碰上个死要报恩的了……
看扮相,是卖身葬父,得了钱,人家不要她的“身”,她非要把自个儿给卖给人家。
杏娘囧了个半死。
撇开重生的这几个月不算,上辈子她好歹活到二十岁出头,你说卖身葬父这事吧,听过不少“强买”的,也有想买不想给钱的,就是没听过“强卖”的,而且还是这种你不买我我就找根柱子一头碰死给你看的强卖。
太彪悍了!
杏娘瞅了瞅那被倒霉到家的主仆两,两个人看起来都不过是她家三哥俞承翼的年纪,听说话的声音,连公鸭嗓时期都没到的,肯定不超过十一岁,社会经验不足,烂好心,游记小说看多了学人家行侠仗义,结果现在收不了场了。
人生果然要在挫折中成长的啊!估计这两娃以后上街,再也不会随便送银子了。
俞定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回头随手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巴着窗口不放。
翠袖的脸难看得不得了,又想凑上前去跟俞定书说点什么。青菱,瞅见了,连忙伸手扯了她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翠袖才退了回去。
青菱转过头对杏娘道:“六小姐,我看这车子定是被人群给堵住了,不如我去问问赶车的,什么时候才能走?”
杏娘点头应允。
她撩了帘子,探了头去跟车夫说话。
杏娘只听得零星几个词语,她就又钻进来了,很细心地把那门帘子给扯平、捂严实了,才回过身来回话。
“四小姐,六小姐,前边儿人已经散开了,马上就能走,你们可得坐稳了。”
“知道了。”俞定书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眼睛不肯离开外头还在僵持的“买卖三人组”。
杏娘对青菱笑笑,随手拿了个果子咬了几口,再把视线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