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安安静静,并无一丝的声音。
杜若抬起眼,看到杜蓉与杜绣已经走了,大约看到她坐下来,以为她与贺玄要说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再等她。
她有点后悔过来,偷偷看贺玄一眼,不明白他的心思。虽然他从来不说假话,那茶盅定是干净,可她没必要拿他的啊。放在他面前,定然是常用的,目光掠过他淡红色的唇,她半垂下眼帘道:“我要是用的话,你就没得喝了。”
虽是拒绝,可声音甜美,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贺玄想起她年幼时没脸没皮的闯到他家里,没少用他的东西,包括茶盅,眸光就有些闪烁,看来她现在对他的亲近也只有这种程度了。
他让元逢新倒了一盏茶。
那一盏孤零零的放在旁边。
杜若着实是渴了,拿起茶盅就喝起来。
含着郁香的茶水萦绕在舌尖,拂来层层凉意,碧水银波,乃是竹叶青,她忍不住笑道:“尝起来好像是峨眉山的,是不是?”
她的情绪总是大开大合,前一刻还在担忧后一刻就能把什么都忘掉。
贺玄道:“是。”
杜若慢慢将茶都喝光了,元逢又予她倒满。
他仍是坐着,身姿挺拔,纹丝不动。
她松开手,看向他:“你叫我来做什么,总不会是为喝茶罢?”
“就当是罢。”
他眸光摇曳,像夜里的星光倒映在湖泊中,她一直知道他生得英俊,而今离得近,越发清楚的看见他深邃的五官,她抿住唇,不再说话。
他也不说话,曾经无数次的见面,总是她一个人喋喋不休,他只听着。可那时她那么容易满足,还觉得贺玄很好,不像哥哥,她要是说些傻乎乎的话,哥哥总会笑他,可贺玄从来不会嘲笑她,他好像一条不知深浅的沟壑,什么都能倒在里面。
然而,他了解她了,她却一点不了解他,这种感觉就像站在河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却看不清河底到底有些什么。
她又拿起茶盅放在唇边,亭子外面忽地传来脚步声,赵豫径直走过来:“无则,难怪我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呢。”
分明是对贺玄说话,眼睛却看着杜若。
杜若一下就呛到了。
她想站起来就走,可水在嗓子眼折磨的她咳出眼泪,贺玄眉头一挑,他当然知道她与赵豫的关系,赵豫是赵坚的长子,身份尊贵不便冲锋陷阵,时常是留在后方的,也不知如何与杜若交好,他有日回来便听见她喊他豫哥哥。
比当初叫他还要甜。
现在看到他,是太欢喜以至于失态了吗?
可见杜若咳得难受,他的手先于玉竹的放在她后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
玉竹没想到他会出手,忙又退回去。
从赵豫的位置,看起来就好像贺玄在揽着她一样,他心头暗恼,淡淡道:“早就听闻你与三姑娘青梅竹马,今日一见,还真有几分感情。”
他用得力道很巧,杜若很快就不咳了,贺玄收回手,站起来道:“殿下寻我,是有要事不成?”
不知是不是故意不解释刚才的事情,赵豫走到亭子中,大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
就在杜若的左侧,她好像被烫到一般站起来,半垂下头道:“大殿下,王爷,你们有事相谈,我便不打搅了,告辞。”
她匆匆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贺玄心头生出疑惑,她难道不喜欢赵豫了?不然以她的个性,绝不至于那样匆忙,她定是要与赵豫说上几句话的,就像当初她对着他,明明没有什么事情,也能寻到那么多的话来说。
他这边猜测,赵豫气得嗓子发干,眼见桌上有盅茶,伸手便去拿。
谁料手指将将碰到,却有一道劲风直袭过来,将那茶盅从他手边推了出去,到得石桌的边沿才稳下来。
赵豫脸色一沉:“无则,只是一杯茶你都不舍得?”
贺玄与元逢道:“给殿下拿盅新的。”
他才想起刚才杜若咳嗽的样子,那茶盅是她喝过的。
眼前闪过杜若娇若花瓣的嘴唇,还有刚才她离去的样子,赵豫说不出的烦闷,他自问对杜若十分的好,也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他,看见他竟好似看见蚊蝇,这着实让他有些羞辱之感,毕竟他一介皇子,走到何处都是颇受欢迎的。
就在刚才,他在路上都遇到好几位姑娘抛来秋波!
可他并没有停留。
真是不识抬举的的丫头,以为她宋国公府了不得了?还不是他父皇封的?赵豫目光往贺玄身上一扫,眼前这王爷也是。
他一样看不惯贺玄的态度,便算当年他父亲有辅佐之功,可他一早就去世了,也是父皇仁厚,念在那点功劳重用贺玄,甚至封他为王,换作别人试试呢?赵家的江山牺牲了多少人,贺玄的父亲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过父亲有句话说得在理,贺玄是少有的将才,赵豫笑一笑道:“无则,刚才兰州传来急报,蒙古军与金军在边界打了起来,你看,咱们大燕可要插手?”
那是外夷之间的事情,不过蒙古军假使把金军吞并,势必会成为猛虎,威胁大燕,贺玄道:“若兰州有多余之力,大可相助下金军,不过……”
赵豫挑眉:“怎么?”
“我记得驻守兰州的只有吴将军了。”
“那又有什么,”赵豫笑道,“还有你啊。”
“我?”他才从岭南回来,又想派他去兰州,贺玄笑一笑,“若皇上也有此意,我自领兵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