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静夜冬风,火势愈演愈烈,红,染透半边天。
子夜刚过,几乎京华城内一半的人都从床上爬起,齐齐望向距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大宅,上方,仿佛一条火蛇盘旋于此,久久,不愿离去。
与之相对的另一座府邸,依旧宁静,丝毫不受影响,似若无人,而比起那府内连接着的一片宁海,致远斋,似乎更加静谧、幽深。
木窗半掩,飘出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斜躺紫檀木榻上,萧玹放下手中古色古香的医术籍,不自觉触眉,良久,抬起头来朝窗缝看去。复过一阵,他将书搁置于案面,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微觉诧异,荡不起一丝波澜的心,不知为何,忽感不安……走到一侧书架旁,萧玹突然扶住架子,捂住嘴,提不上气,咳了几声,随手抽了册书卷。
推窗,倚栏。
极目望去,似永见不到边,黑暗哪会有尽头,他的世界便如同这夜,而他早已习惯。
此时,垂眸,无意翻开书卷,他却一眼瞅见一行小字——“夜若微澜”。
…………
不多时,十三轻轻敲门,落脚一如往常般轻盈,可他自知显得有些慌张。
“爷?”没接到萧玹的回应,十三溜了进来,只见他目光落在窗外,微征,十三轻唤一声。
回神,合上书卷,萧玹侧身。
“沈府起火了,具体位置似乎在那丫头的院子,恰逢风起,预计得烧小半个沈府。”十三不过在沈府起了火才得知这个情况,来不及确认沈文微那边如何,东风作乱,火上加油,搞得火光冲天,他只有先来汇报一声。
对于宫中该落的棋子,近年来,十三的所有提议皆让萧玹回绝,而沈文微,属于萧玹临时其意的范畴,虽说十三相信他的独到眼光和长远用意,但十三无法判定沈文微的个人价值,因萧玹的态度实在不明。若有意栽培,只要稍微有些灵性,几年的严格训练,必定能达到他们的要求,可显然,萧玹等不起,他们都等不起;若沈文微的天分,不仅仅如她表现出来的所有,那么十三才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在她的身上,上次皇宫里发生的事,十三记得,可远远不够,不可控制因素太多,他们经不起冒险。
然而,此刻沈府后院起火,必定跟沈文微有关。
萧玹如果不愿她死,他们就会立马派人去捞出她来,至于生死就看她的造化,可前提是,今晚事情闹得太大,平常并不关注沈府的人,这时都会多多少少瞄上一眼,一旦穆王府动手,难免不让宫里那位添一个心眼,常年泡在波谲云诡的环境里,他们深知,一丝看似毫不起眼的痕迹,最终都可能造成全盘皆输。
因此,十三匆忙赶来,他需要得到一个肯定说法,立刻马上。
“嗯。”从鼻腔里应了声,萧玹顺势坐回榻上。
“爷,救不救,好歹吱个声呀?”绕道榻旁,十三眼里写满了不解,到底玩甚呢?眼下,又比不得其他时刻,有时间悠闲,那丫头身处火海,多耽搁一刻,怕仅剩尸体能捞出来。
“你急?”
“我急?”十三沮丧张脸,突然三百六十度逆转,哈哈一笑。“我才不急,谁爱急谁急去。实在不行,把晋安送去,不就得了?”
“火,就是她放的。”言简意赅,萧玹已经猜测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听说,昨日沈府大小姐及笄出了事,八成与沈文微脱不了关系。“既然她选择一把火烧了她的院子,那便意味着,她将不再是沈文微。”
“你的意思是……”十三顺着他的思路想起,刚开口,有人敲了门。
“让她进来。”先一步,萧玹出了声。
如霜打了的茄子,十三瞬间知道他二货了一把。
“哼!”见到眼前一身干干净净的瘦扁丫头,十三没好气哼了一声,招呼都懒得打,径直走了出去,他对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他十三绝不奉陪!
“火药味那么重?”沈文微一点儿都不拘谨,就跟自己家似的,还故意与十三擦肩而过,嘀咕道。“吃硫磺啦?”
不搭理,十三走出去,门口有人拉上门。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
“我来交答卷。”扫一眼屋内摆设,沈文微在窗边一青竹台案上坐下,推了推案面上的书卷。
本该制止她触碰屋内任何物件的行为,萧玹却不自觉想起那日在太医院,他张开双手接住了她,一时之间,浑身上下好像都不舒服起来,侧了侧身,他将自己移动到木榻另一边,离她更远的位置。
“你满意?”掩饰他的异常,萧玹直接问道,当然,他指的是这场大火,大火终有熄灭之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淡然处之,沈文微接着道。“一场火,给沈府带不去什么毁灭性伤害。可有一点,这段时间,我做到了。”
萧玹给她的任务,莫过于考验她的眼光和能常也许她会做出一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眼光放长远,从本质上去分析,她才能完成这一任务,那么本质究竟是什么?
就如一场火,对于贫寒人家来说,烧了他们的家,他们便一无所有,可对于沈府来说,重新修建即可。所以说,衡量一件物品重要与否,得看拥有它的人是否在意,而沈府在意什么?
此阶段的答案——名声。
“以前的事就不再提,我只从沈文微从棺材里爬出来说起。”仿佛跳了出来,评价着他人的故事,沈文微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