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东越并不似伍雀磬想象,位处归返云滇的必经之路上,它只是马含光职责所在的必经之路。恰好是伍雀磬被“救”出丐帮那时,东越分坛也传出另一位少主平安觅得的捷报。
马含光恢复其密使身份后的第一要务,便是赶往东越与同僚沈邑会合,齐同保护两位少主回归总坛。
想当初伍雀磬自马含光口中得知万极有四位继承人,一位人在总坛,另三位散落中土各地,而今四人却只余三人。
便于近日,开封城外铸剑谷因夺人一事与万极密探拼得玉石俱焚,终于作为矛盾焦点的宫主继承人,也落得一并葬送的下场。
相较东越百花坪琳琅庄的这位,其平静回归的经历就可谓顺遂又和谐。
与伍雀磬相同,出身琳琅庄的是位女子,论资排辈,还是万极的大小姐;但与伍雀磬不同,那人同时身兼琳琅庄少主的头衔,一瞬间身价倍增。
琳琅庄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武林门派,始建者为一名武艺超卓的奇女子,专收江湖漂泊孤女传承衣钵,多年发展也渐有了独镇一方的规模。
庄中多女少男,男子并不能成为正式的门下弟子,多为仆役杂工一类,地位远不及女子。或也因如此,廖菡枝她爹一招惹便招来位前任大弟子、当任琳琅庄主,二人所诞闺女,可不就是万千宠爱。
再者琳琅庄少理江湖事,与江湖正道关系不甚紧密,与人人喊打的万极魔宫自然也算不得势同水火。
或许万极宫主廖华偶有心血来潮重游中土,那花团锦簇的琳琅庄百花坪也在其必访之列。
那么于世外桃源一般的琳琅庄长至二八芳龄的少庄主,成年后顺理成章返还生父身旁,就显得没有那么多腥风血雨与江湖奇谭。
伍雀磬得了这些情报,无需马含光多言,也知万极宫总坛风云变色是迟早之事。沧海遗珠四散江湖那么多年,怎么就一朝感念便发了疯般要一夕集齐,定是廖宫主与左护法之争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
却不知他们这几人对于那位廖宫主的用处在何地。
说亲情,别自作多情了。
因伍雀磬有伤,改走水路,少些奔波。
客舟换乘几回,江入海及至终点时却断了航线,且那入海口的唯一码头被地头帮派把持,马含光本不是主张奢侈铺张的人,到最后也只能高价雇来条船,被伍雀磬感慨他真是难得大方。
对方也不自辩,伍雀磬知他底细,人小时就是穷大的。一如江行千里,沿岸所见,不是天灾便是**。北方干旱,黄河两岸却是年年水患,马含光并不同情那些灾民,但同样的坎坷他不可能不感同身受。
这样的人,如何大方得起来?
那红日沉江,二人并坐船头用上一顿简餐,伍雀磬吃不下,便会托腮直直去看马含光。
马含光从不挑食,哪怕有的选择,他本身对那些口腹之欲也毫无执念。
他以往烧菜爱放蒜,吃东西向来能一口塞进许多,更没有细嚼慢咽的仔细与斯文,纯粹是个高雅不得、亦讲究不得的俗人。但瞧着他,便会觉得那干巴巴的馒头也似乎有着勾人味蕾的美味。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吃着干粮同时对旁人耳提面命,伍雀磬的印象里,咀嚼一旦与言语并行,总会变得唾沫横飞、且唇抹油光,归结为一字,便是丑。
马含光则不然,他一大口吞下食物,侧腮鼓出不小的高度,这时或会停顿,也可能为着伍雀磬一些没头脑的说辞唇畔露出冷笑。那薄而苍白的嘴唇仍旧干净,闭合着,似柳叶新裁的形状,连那并不刻意维持优雅的咀嚼也难能指责其粗俗。第一口咽下,顺颈部下视,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伍雀磬立时要随其咽一口口水,只觉那被他吞下的食物也有着得天独厚的运道。
“看够没有?”马含光并不会等嘴巴彻底空暇才去训人或冷嘲,他就是边吃边与她树规矩,她才会觉得那淡而无味的冷馒头又有了些未为可知的好滋味。
“能看不比什么都好?”伍雀磬回他一句并不相干的话,见马含光皱了眉,眼望去别处。终于成长后变作刀雕斧凿的冷峻面相,只一瞬眸色的黯淡,哪怕是整个天际的暮霭,也于其身旁消了色彩。
……
东越海港,伍雀磬未落地便见了许多身高体壮的劳工。此地气候与内陆不同,潮湿而炎热,那群人作堆地挤在一处,光着膀子,喧喧嚷嚷,与伍雀磬想象中清新又阳光明媚的海天一色、浪轻沙白大不相同。
她上辈子并非未见过海景,但无论崇山抑或峻岭、沧海或是深湖,都是九华山上下来的一段过路,既非归属,也没时间给她驻足欣赏。
其实除了赈济灾民、除魔卫道,世间还有许多美好之处,可惜都被她错过了。
什么重来一世,不负这世间大好河山,不走那当年歪曲之路,伍雀磬偷眼瞧了身边漠然阔步之人,值不值得,唯有走下去。
烈阳很晒,万事万物都变得明亮又耀眼,可惜海风只管那礁岸沙滩上的一点区域,稍一远离,便热得人只想躲藏。
马含光与她从人群间穿过,零星的言语俱是有关砌沙、淘沙、雕沙大赛的消息。似乎是东越沿岸的一个传统,每年雨季未至前,此地各势力不比人多、不比刀剑、也不比财粗,只比细沙雕砌出各种拟人拟物的形态,是兵不血刃却又各方竞逐的一场友好较量。
就连万极的东越分坛都参与其中。看来远离内陆,那所谓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