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你何故一人跪在这里!你没事吧?你睁眼看看我,小八,小八!”
啪啪啪啪!几个不减力道的巴掌带着深深担忧甩在朱八福的脸上,痛得她嘶哑咧嘴。
“少公子,你干嘛挂我耳光?”
她被太阳晒晕了,正迷迷瞪瞪地歪在太学门柱边偷睡,头顶着“徒伤悲”的板子,暖洋洋又舒服。
可这画面在李宸景看来——
心疼极了!
辛苦照顾失忆的私奔对象直到病愈,根本没有好好睡几觉,又为了他前途着想催促他去开会,自己却被罚跪在太学门下。
傻瓜一样,干嘛为他付出这么多!
“会开完了?”她摸着脸,看看天色,再看看太学门下陆陆续续往府门走去的院生,“怎么已经下学时分了?不是说只要罚跪两个时辰吗?那我岂不是亏了?膝盖都麻了。”
“两个时辰?你站了两个时辰?”
听见她委屈的控诉,再瞥见她身边自书其辱的木板,李宸景身攒起拳头,愤然起身,“是谁!?是谁让他在此罚跪到晕倒的!?”
“回李首辅的话,新晋院生的惩戒规矩是由律学博士刘博士掌管的,这大概——”一名路过的院生作揖答复道。
“叫他来见我!”
“呃?”
“现下!请他来见我!”
东序首辅在太学门下公然发飙怒斥了!
那个连院长也要敬三分,面无表情难辨喜怒的丞相之子发怒了!
气势凌厉,眼神狠硬。
所有院生无不停住脚步站定原地互相侧目而视,无人敢再踏前一步,要知道,他不仅仅是东序首辅,更是专门负责东序府每年向朝廷选贤荐官的吏部统府,六部中最高的机制,谁进殿侍君,谁远配京城之外,皆在李首辅笔墨之间。
为防院生们吹嘘拍马套近乎,这李首辅向来个性凉薄,寒眸冷脸,与院生也从不交际。如今怎会在太学门下伸手援助一个新晋被罚的小院生呢?
“便是你让他在烈日下罚站两个时辰?”居高临下,李宸景负手而立冷厉地开口。
被莫名拉来的刘博士完全不了自己犯了哪条规矩,看看李首辅身后的矮个子院生,点头道,“回首辅的话,正是在下。”
“好个在下,他何错之有要罚到他晕倒为止?”
这般质问让刘博士在来往的院生中拉不下颜面,硬着头皮只能对答,“此院生新入府不久,便多次缺席,东序府乃朝廷学堂规矩严厉,今日缺席学堂,他日岂不缺席殿堂,因此罚跪两时辰!”
“如若院生家中有难事,难道不该通融处理吗?”
通融处理?刘博士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高处的李首辅,“李首辅……规矩便是规矩,凡事不应有半点例外,,只有废物才需要被通融。此乃您曾经的原话啊……”
“………………”身前的他又出现了!他以前到底是个怎样品种的冷血动物,真让人厌嫌!
懊恼地搔搔头,孩子气地拨乱了发,他担忧地回头看她。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吧。一定又让她讨厌了。
见他一脸为难地回头看自己,朱八福叹了口气,以为他在向自己求救。看吧。想逞英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还不是要她来救场。哼!马后炮,得罪了博士,将来被穿小鞋的还不是她。故作乖巧地扯了扯李宸景的袖口,她挤出假笑装好人:“少公子,算了吧!反正我跪都跪完了,就不要为难刘博士了。”
“不行!”李宸景想也不想地拒绝她。
喂喂!我已经给你找回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面子,不要里子,还是不要脸?
“不要李宸景定的破规矩!”
“唉?”
“他……不,是我,还定了哪些规矩!刘博士,你告诉我。”
“首辅大人,你要做什么?”
“统统取消!”
“…………”
“唉?!!”
这声惊叹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而是从所有路过太学门的所有院生嘴里发出的。
统统取消的意思是——
中选入府后禁赌禁酒;女眷不准靠近东序府方圆三里;有违校规自书其败罚跪太学门下示众;出入妓院赌场,没抓到算你好狗运,一经发现哼哼削去你三千烦恼事,断缺你的红尘念想,放浪形骸且屡教不改的家伙驱逐出府,永不录用——这些号称正圣德、定仕心,事实上既不人道又拘束他们文人骚客灵魂的烂规矩,统统要取消吗?
李首辅摔坏脑袋了!他要推翻自己的冷血统治,怀抱着教育的大爱,还院生们自由开放的求学环境!
“小八,再也不会有人让你罚跪了。”他邀功地笑道。
“…………我该说谢谢你吗?”可她真的说不出口。
“不用谢。”
“……”喂喂!还真敢接话,没人在真心感谢他好吗?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完全没听出她的敷衍,他展开豁然开朗的笑颜,从唇角到眼瞳都闪烁着温暖阳光的味道,“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和以前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你以前才没那么迟钝那么呆!
东序府规矩什么的,冲冠一怒为蓝颜什么的,造福后代院生什么的,教育改革什么的,到底管她什么事啊!她还不是可怜巴巴跪了一整天,掀桌!
李首辅变了!
他变得好说话,好打交道,或者说——人气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