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五月里,正午的阳光已经如同淌下了火,要将整个秦淮河都烧开了一样。
徐玫几人从姑苏出发之后整一日之后,正午十分,这才进了城。她们三个人,朱燕化成了二十出头年轻男子模样,面相老实却是一身劲装,一个手腕粗的棍子放在他手边,像是有些功夫的练家子,但却非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大麦做年轻妇人打扮,五官清秀,但皮肤微黑略显粗糙,尤其是没有几分腰身在,绝不让人注意了;而徐玫则依旧是小姑娘的打扮,只是掩饰了些她的容貌。
一对青年夫妻,带着一个妹子。
用的是一辆简陋的骡子车。一行人都不像是太富裕的人家出来的,也就那头健壮的能卖一点儿钱。但看着那对夫妻都要是有功夫在身的样子,轻易也没有人非要为了这一头骡子犯险。
能厉害的能人看不上抢一头骡子。不厉害的混混儿又没能耐招惹这对青年夫妻。所以,他们一日行程,除了累点儿,其他都十分顺利。
徐玫从车厢中探出头,也不显晒,津津有味地看着城里的车水马龙。
“小妹,你快进车厢躲躲吧,这大太阳晒的,别把你的脸给晒坏了。”大麦劝道。
“哎,嫂,我就看两眼,就看两眼。你别唠叨我了,整日里跟我娘似的。”徐玫嘀咕,左顾右盼。
“哎呀,小妹你怎么说话呢。”年轻妇人有些不高兴了,推了一把年轻人,道:“你说,我是不是好心!”
“是好心,是好心。”年轻人附和几句,却并不去管自己的妹子,迎着鞭子让骡子走的快一些,行了一阵,在河边一个茶寮停下来,道:“都歇息,都歇息。小妹你下来喝茶,下来喝茶。”
年轻妇人口中嘀咕几句,从车上下来了。小姑娘十分高兴,在茶寮坐下之后,左看右看双目放光,像是对城里的什么都好奇。
年轻人停好了车子,跟茶寮要了个盆,从河里打了盆水给了那头骡子解渴,而后才与妻子妹妹坐了一桌,要了一壶茶。想了想,又多要了一盘子芝麻糕的点心。
“要什么点心,贵的很。”年轻夫人嘀咕道。
年轻人瞪了她一眼,她低着头不说话了。芝麻糕端上来的时候,年轻人见小姑娘先拿了,妻子没有立即动手,就给她拿了一块。这一举动,让年轻妇人高兴起来,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捧着芝麻糕小心翼翼地吃了。
夫妻恩爱。
做兄长的老实却有担当;做嫂子的有些小家子气,但心眼子不多;小妹子年少贪玩,有些任性,但也没大的坏毛病。
十分普通的一家三口。
旁人都懒得好奇他们风尘仆仆地是去干什么去。茶寮的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被远处的动静吸引住了。
徐玫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去瞧。
只见有一群人推推攘攘不断争执着过来,走在中间被推攘的那个她竟然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不禁真的好奇起来。
没一会儿,那群人离的近了些,说话声也都听见了。
“看你往日那派头,以为你真是大爷呢。”一个满面脂粉打扮的有些花哨有了些年纪的微胖妇人跳起来在一个年轻人脸上摸了一把,高声道:“你一个穷大夫,烂发什么好心!欠了那么多的药钱,还不是老娘救你!”
“花大姐,我的药不是都给你们院里的姑娘治病用了吗?我要出诊费,你给结算药钱,本来就是应该的吧?”那年轻人护着他的药箱子,头发衣服都被拉扯的乱糟糟的,十分难堪地道:“大姐你也不能扣住我不放,是不是?”
“小子,花大姐瞧中你了,供着你今后衣食无忧,这等好事,你打着灯笼找去!你倒好了,还拿乔不愿意是吧?啊?”旁边有个男人作势要打。
那个被称作花大姐的妇人却护住了那个年轻大夫不让打,又主动去挽那年轻大夫的手臂,哄着他道:“那个小贺啊,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好吧?你给我的姑娘们治病,总得有始有终是不是?我又不会吃了你……”
徐玫再次打量那年轻人几眼,加上那药箱,她终于想起了这人还真是自己认识的,不禁有些乐了。
西北贺家的公子,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茶寮里,有人好奇地向茶博士打听。
“嘿,花大姐春心动了,看上了那个小大夫呗!”茶博士果然知道,笑道:“说起来啊,也是那个小大夫自己懒发好心又没能力将自己给害了。他呢,是个大夫,遇上了花大姐那帮娘们,竟然是看她们可怜要给她们诊治!”
“这不是正常么?”有人奇怪地道。
“客官外地来的吧?”茶博士摇摇头,解释道:“咱们金陵什么最多?花船画舫最多,所以待客的姑娘们也最多。平日里咱们就看到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抛头露面出来唱歌跳舞,怕是谁也没想过,那些小姑娘们年纪大了,没客人喜欢的时候,都去哪儿了。”
这个行当里的姑娘,能闯出偌大名头成为花魁的那些,年轻时候攒下的身家不菲,节俭些也够度过余生;亦或是从良嫁人,不论怎么嫁的,是到富家为妾,还是找个穷人过日子,都算是有归宿。但更多的,却是那些年轻时候也默默无闻的,她们攒不了什么钱,一旦年纪大些,日子就会难,许多人没法子,就沦为了下等的娼妓,过一日算一日。但这样的日子,也有过不下去的时候,那就是染了病……
“要说这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