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已经入了夜,秋倌去了戚宅,却迟迟没有回来,戏台子上,伶人舞着水袖,吟唱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曲调声、叫好声,混在夜风中,朦朦胧胧地传到了后院。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秋倌的屋子从不让外人进去,就是师傅,那也得敲了门,得了他的准允,才能跨过那道门。
小楼早就对这耿耿于怀,何况,这三天下来,浅生又躲在那间屋子里不出现,神神秘秘的,保不定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哼,要是让他抓到什么把柄,非要秋倌和那个不知好歹的浅生好看。
“小楼,这样不好吧……”钦司这会路过后堂,正巧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小楼,忙把他拦下,“这要是让秋倌知道了,非得……”
“非得怎么?我还怕他不成?”小楼一把推开钦司,就要推门,“让开!”
钦司虽不向着谁,可也不希望这梨花苑里头,天天都出事,那两位名角儿如今生命正盛,他理当不该多嘴的。
“小楼,小楼,你别……”忙又抓住小楼推门的手,“你就是不给秋倌面子,也得给班主面子不是?他好歹是你俩师傅,前阵子的事可还没过去呢,这要再出点什么岔子……”
上回就因为一点口角关系,两个人大打出手,自己人看看就算了,这要是传出去,说梨花苑两位角儿不合,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要说小楼怕谁,估计也就师傅才能治得了他。
听钦司把赵班主给搬了出来,他也犹豫了一下,瞧了一眼钦司,一咬牙:“你少多管闲事!”
门没上锁,小楼一推就开了,钦司顿时心里一凉:这下糟了,要是传出去,非又得出事不可。
屋里黑漆漆一片,门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秋倌的屋子里有血腥味,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看来这里面果真藏了什么秘密。
“谁?!”
一道黑影突然在屋里闪过,惊得小楼一跳,叫了出来。
好啊,这屋里原来是藏了人的!
冷笑了一声,小楼径直就进了屋子,自顾自地亮了灯。这会钦司早就没了人影,也不知逃哪去了。
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小楼在里边来回绕了一圈,在屏风的一边停下。东西大都比较简陋,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浅生的地儿。
只是床榻上的被褥都是皱的,里面还有着些许的体温,似乎刚有人在这躺过,而掀开来看时,里面竟是沾了大片的血迹。
小楼顿时浑身一抖,心里慌乱起来。
他和秋倌都是戏子出身,如今虽都能称得上有些地位,可也不敢玩人命官司。这大片的血迹,哪是什么小磕小碰能有的,非得是鲜血淋漓的场面,才能留下这样的东西,秋倌这是在自己往枪口上撞。
今儿白天才见到浅生练功场里舞枪,这不该是他的血才是,秋倌这会又去了戚宅,这屋子里……莫不是还有第三人?!
“哟!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呢?原来是小楼啊,怎么着,趁我不在,跑我屋里干什么来了?是看上这里的什么东西了不成?”
秋倌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言语戏谑,眼神里确实含满了怒火。
他才刚回梨花苑,就在楼下瞧见屋里的灯亮着,本以为是浅生回去了,可一见大门都敞亮亮地开着,就知道是出事了。
小楼心里一惊,随即冷笑,松了手里提着的被子,找了个地儿坐下:“我听说,师傅要你教导那个叫浅生的新人?”
“怎么着,这回是想跟我抢徒弟了?”秋倌同样冷笑,站在门口,靠着门边儿,也不进去。
小楼心里念叨,他倒是有那个意思,可惜那小子不识好歹。
“哼,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钦司这会没了人影,保不定又去找师傅了,他早就看出来了,师傅偏心秋倌,要是师傅在,他必是讨不着什么好,“你这屋里,是藏了人的吧?还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秋倌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被他看见了?不对不对,要真是看见了,依小楼的性子,哪会在这跟他谈判,早就跑出去告状了。
可那位莫小姐刚醒过来,动都动弹不得,这会能躲哪去?
“笑话,我秋倌的屋子是谁都能进来的?”这话既是在辩护,也是在提醒小楼,他今儿个闯进来,是坏了秋倌的规矩了,“退两步讲,我若是真要藏人,还能叫你给发现了?”
小楼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走了两步,装模作样地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没藏人,那自然是好的,就是你藏人了,我也拿你没辙不是?”
秋倌看着他那副模样,心里冷哼。
“只不过,你要是藏了什么逃犯,就是那几位爷有心要保你,怕是都没法子。”
小楼走到门边上,凑在秋倌的耳边警告。
能受这么重伤的,要么是逃犯,要么是得罪了那几位爷的,秋倌要真是收留了这样的人,别说他自个了,整个梨花苑都得跟着陪葬。
秋倌咬了咬牙,他当然知道这后果。
“哟,我怎么不知道,小楼你这么关心秋倌我啊?”
小楼冷哼了一声,知道秋倌回来了,再在这待着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若是没什么真凭实据,贸贸然是告状,被师傅教训的,只会是他。
“慢走,不送!”
秋倌背对着离开的小楼,也不回头,等人走远了,才忙锁了门,直往屏风后边跑。
不在?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窗户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