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这样胡乱想着,已走到桌前伸出手腕来。
和萱上前搭上一块丝帕,李玉白方凝神诊脉,仔细诊了脉,片刻方禀道:“娘娘凤体大安。”
容悦收回手来,正欲叫宁兰送上封红,忽见慈宁宫的宫女素绾急色匆匆地前来,瞧见李玉白,眼前一亮,忙道:“李太医,您老可叫奴才险些跑断了腿,赶紧去慈宁宫一趟罢。”说着拉起李玉白便要往外走。
容悦怕孝庄有闪失,快走几步问素绾道:“可是皇祖母有什么不妥?”
素绾笑着回:“太皇太后圣躬安,是德妃娘娘,在慈宁宫请安时跟老祖宗说起,疑是有了龙胎,太皇太后才打发咱们来请李太医。”
容悦勉强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对李玉白道:“那您快去罢……”话音未落,那二人已匆匆离去。
宁兰手中捏着那包封红,哼地冷声道:“又不是赶着去投胎,用得着这么急么!”
容悦对她道:“这话以后再不可说,否则传出去又有闲话了。”
宁兰方住了口,只忍不住怒气,自言自语道:“这下子德妃娘娘又要仗着龙种霸占着皇上了,也不知又要叫走几次才满意。”
“咱们的宁兰姑娘这又是跟谁置气呢?”随着这一声笑语,宜妃扶着寸心的手走了进来。
容悦连忙迎上去,道:“这还没过头仨月呢,姐姐怎的不好好养着,有什么事,打发人来叫我过去就是了。”
宜妃不以为意地爽声笑道:“哪就这样娇气了,生五阿哥时也是这样,只消别太大动作便不碍的。若要我闷在屋子里三个月,我才要疯了呢。”
容悦忍不住一笑,扶着她往屋里坐,闲说着:“姐姐放心坐,我叫太医来瞧过,屋里没什么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宜妃听到这话,望着她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妹妹这话怎么说的?莫非……”
容悦回过味儿来不由羞恼,忙道:“姐姐说什么呀,没有的事儿,方才李太医才请了脉出去呢,”她说着从和萱手中接过蜂蜜水来递给宜妃,补了句:“不是每日里要往承乾宫请安么?怕沾上个一星半点儿的,说不清楚,索性叫太医来给查了一遍。”
宜妃说:“你也忒小心。”
宁兰愤愤不平地补充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娘娘连熏衣的香球也不敢用了呢。”
容悦叱道:“就你话多,说过多少次的总不肯改。”
“改个什么?”宜妃笑道:“我瞧就很好,听口声就简断,不像有的人说话扭扭捏捏蚊子似的,你若不喜欢,我拿寸心来换了可好?”
寸心听到这话便一撅嘴,容悦也不会真拿宁兰送人,只顽笑道:“姐姐又纵着她,我可是要吃醋了的。”
宜妃朗然一笑,在她腮上轻捏了一把,见炕桌上摆着一件衣裳,胸口处绣着只麒麟,倒是活灵活现,随手拿起来瞧着,却是七八岁的男童衣裳,不由问:“这是做给谁的呀?”
容悦道:“原是做给太子的,想着春上正好穿,还没送去。”说着顿了顿,又道:“做完了又想送过去,是否会叫有心人传坏了,说些我要收买太子的话儿。”
宜妃面上神色几换,说道:“要我说,虽则太子的事儿最好少管,送一两样东西却也不大妨碍,只怕她们想巴结,又懒怠动手,就会背后里说人。”
容悦也一时摸不准宜妃这话真假,听了这话倒越发纠结起来,只道:“在这宫里,若不循规蹈矩,便有无数罪名扣下来。”
“到底还跟小姑娘家似的,”宜妃叹道:“总是操些没用的心,这宫里一个接一个儿的有动静,你正经想想留个子嗣做依靠才是,若真想结好太子,把他记在名下,又何须管旁人怎么说话?”
容悦着急之下颈上青筋险些爆起来,连忙道:“我若有这个心,便叫我不得好死,不过是瞧太子幼年失扈,可怜罢了。”
宜妃抚了抚湖水绿的大襟旗袍上垂下的鹅黄流苏,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事来,说道:“钦天监择定了吉日,恭亲王要于明年二月里大婚,”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到底咱们那一趟没有白跑。”
容悦忽而有些局促,说了句:“都是姐姐的功劳,”片刻又怕自己露怯,像是掩饰什么似的笑着道:“若是老祖宗有什么赏赐,姐姐可不许私下里藏了,我陪你去那一趟,可不是白去的。”
宜妃笑道:“就知道你小气,待会子跟我回翊坤宫用晚膳罢,我阿玛新送来两个朝鲜厨娘,做的炸蔬菜和大酱汤滋味儿十足,你也去尝个鲜儿,别说做姐姐的不疼你。”
因年关将至,皇贵妃又怀着龙胎,那地龙烧的极暖,皇贵妃怕热,便脱了猞猁皮坎肩,只剩下件宁绸夹衫。
雅卉见了,忙道:“娘娘怎的穿这样单薄,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若着了凉可怎么是好?”如是啰啰嗦嗦的话说了一大车。
皇贵妃直听得双耳起茧,烦躁道:“行了,我冷,自然会穿的,你再聒噪,我好容易吃下那点子东西就又要吐出来了。”
雅卉不敢再说,只听外头太监唱驾:“皇上驾到!”
雅卉忙去搀扶主子行礼迎驾,因皇帝宽和,倒是免了皇贵妃请安。
因此皇贵妃只甩了甩帕子,也未屈膝下跪。
皇帝见她复归原来的骄纵,倒也未见怪,上前两步搀扶她在炕上坐下,才问道:“今儿胃口好些了么?”
皇贵妃叹道:“哪里能好呢,这都四个月了,还是吐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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