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姑姑不动声色地命刘大娘送走了华太医。
她坐在窗下的席上眉头皱成川字,道:“华太医绝不会信口雌黄,他对我们家一向忠诚,是非曲直不容置疑,这事也查清了,并非帕子或香露所致,下次出门要小心点,不要碰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秋香垂首底语。
荣姑姑转而望向朱璺,继续道:“更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误会你的长姐嫡母。以免大家心里产生隔阂,对你有害无益”
朱璺咽了口气,荣姑姑怎么会想了不想就认为她是挑拨离间呢?
可是依朱璧的脑子,好像想不出这么深的计谋。
会是谁呢?
她想着尽量压抑着愤怒与委屈。
这具身子未穿越前,被教育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才是良策,久而久之慢慢形成了懦弱的个性,装傻卖疯躲过郭夫人的陷害。而北灵院里的下人都当她是个木头美人,傻子被打掉牙齿往肚里吞的主。
诺大的北灵院,除了朱璺一身皮囊外,其余的都不属于她,一言一行尽在嫡母的掌控之中。
也许是朱璺从前吃过类似的亏,后来明白了婢女们之所以处处刁难她,是得了郭夫人的默许。而且郭夫人的贤声有口皆碑,岂能是庶女一句胡诌就能抵毁掉的。
朱璺彻悟,她穿越进来做错的头一件事是揭穿了装傻,心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枯井,额上渗出一层淡淡的浮汗。
酸溜溜的话火上浇油起来,春香道:“七姑娘的心眼是好的,明知道事情没有查清,也没有一口咬定是乐乡主陷害她,先前我曾劝过姑娘这是一件小事儿或许是秋香不小心碰了什么,只是何苦捏着这个不放叫五公主闹得没趣。”
朱璺并没有认真听春香的话,她抬眼朝秋香望了过去,秋香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低头垂手候在焚香炉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是秋香换的!
朱璺猛然醒悟递给荣姑姑的帕子,已在自己不注意时被换了一条新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
犯了一个大错。
想到这件事后荣姑姑若不再信自己,再和杜老太妃提及,杜老太妃会作何感想,府里还有谁会真心疼她?
想着就懊恼!
偏偏接下来又一个晴天霹雳令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刘大娘站出来揖道:“五公主,婢妇有话说。”
荣姑姑似乎已被七姑娘气得不轻,推开身边侍女奉来的庐州六安片茶,道:“说!”
刘大娘上前一步娓娓道来:“方才华太医说秋香中的是毛薮,奴婢细想了下,记得姑娘辰时去过后院,那地方只有几个樱树,荒草丛生,尚未来得及打理,那里长了很多的毛薮草。姑娘忘了?姑娘回来时,还和秋香丫头因为乐乡主有头衔,自己没有这件事起过争执,恰好秋香就起了红斑,所以奴婢料想这毛薮会不会是姑娘因嫉妒推诿给乐乡主呢。”
荣姑姑听了打翻了茶碗,却白了一眼刘大娘,继而目光移落到跪地的朱璺身上,眼神多了层值得玩味的意思。
没捅破郭夫人虐待庶女的窗户纸,却落下贼喊捉贼的坏名声!
朱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荣姑姑淡淡问道:“你是否出去过?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令人心惊。
朱璺深吸口气道:“荣姑姑,小七辰时我确实去过后院,但什么草也没碰过。”
荣姑姑没有再追问下去,盯着刘大娘道:“你去前院悄声和郭夫人说,这件事我已做了决定,让宜安闭门思过,还请她们宽心。”
温言温语的话却字字敲打着朱璺的心。
虽然她不愿意去见那些满嘴嫡庶有别的墙头草,但话从荣姑姑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舒坦。
闭门思过?
她有什么错?
朱璧略施小技就让荣姑姑信以为真,她怎么会棋差一招被人捉住把柄呢。
想着水雾氤氲着杏眸,仿若水中之月含有春恨秋悲,忧郁之色让人生怜。这样的仙姿之人和勾心斗角联系起来只觉突兀。
荣姑姑原本气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花招,直到刘大娘画蛇添足补上一刀,荣姑姑才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服侍姑娘的婢女都是郭夫人安排的,婢女能和七姑娘有多大仇?无非是幕后人指使罢了,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遂了幕后人的心思,令外人误以为七姑娘已失信于她。
“都退下让她好好思过!”荣姑姑想着语气格外严厉。
五公主发脾气很少见。
下人们战战兢兢退下。
此时尚在璃园游玩的朱璧已经得知北灵院发生的事,强忍住笑意朝李十三姑娘望去,果然是个得用之人。
朱璧乐意地把自己手上的一枚金镶玉戒指赠与李十三姑娘。
李十三姑娘却不无暗示地笑道:“曲水宴上看到一个男子长得和你很像,那是你四哥?”
“不是。是中山王堂哥。虽隔着血缘,但别人看了都说比大哥还像我呢。”朱璧淡笑,心里暗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中山王堂哥对她不会感兴趣的。
“我看着挺面善的,可真是缘分呢。”十三姑娘漫不经心笑道。
李十三姑娘野心太大了!朱璧不打算把她这心思放在眼里,心里想的想看看那个庶女的笑话。
北灵院的暖阁静得落针可闻,荣姑姑屏退左右,招她坐到近前道:“你还在怪姑姑让你面壁思过?荣姑姑不是不信你。”
朱璺很意外。咬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