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应了,周老乐呵呵地派人搬来条案,取来笔墨纸砚。
周家果然家底深厚,拿出来的笔墨纸砚俱是上等品。砚是端砚,单看就润泽有光;墨是少说存放了二三十年的松烟墨,面上泛着一层白;长长的宣纸铺在条案上,右上角压着一块小叶紫檀素面镇纸,似有落款,也不是寻常人用的物件。
从她进到这个四合院,所见所用俱是不凡。谢流韵便打量这些物件,心里忍不住揣测起来。
能培养出周少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普通人家!纯粹有钱,也未必能在这里买到这么大的四合院。
不过,信息太少,况且她也不关注这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随即,在心里哂笑,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多得是,终归和自己是两重天地,想再多也无用。
即便她已经有了一千万这对普通人来说极为庞大的金额,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她净手之后,稳住心神,捏起墨锭在砚台上磨墨,墨按在手里慢慢的转,看似磨得慢,实际上用了暗劲,不多时就磨好了。
谢父最爱书法,自小被谢爷爷教导,喜欢用写字,也是从磨墨开始的,这手功夫练得稳妥,周老一看她的架势,就笑道:“这可不是空架子,小姑娘手下有功夫。”
她沉心静气,提笔挥毫,就着这一方宣纸的尺寸,写了古人的一首四言绝句:“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
这是一首咏兰诗,刚进院子时看到周老在伺候兰花,此时她的脑子里首先浮起的就是关于兰花的诗赋。落笔之时有些犹豫,很快,也就坦坦然下笔了。
她搁下笔,周老上前看了两眼,对诗没做什么评价,只针对字点头道:“这一手字写得不错,有柳体的五六成韵味,只是笔力不足,少了几分硬朗。不过,小姑娘写成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周老见过的书画名家不知凡几,指着一笔一划开始和谢流韵讲解。
“你看这一笔,起笔是方圆结合,出现二次转锋折笔,要比一般多出一个棱角,这样用笔,字的笔画显得厚重遒劲……”
谢流韵自己知道自己的根底。
她自小练习书法,长大后这一事虽没有丢下,却练得也不勤快。尤其是和陶成关系渐入佳境以后,她着实丢下练字一段时间。等到后来他加班、出差渐多,躲避和她见面,她又发现了些……端倪,整日胡思乱想猜测不已,想静心之下这才重新捡起练字。
重生之后,也没把这两辈子的习惯丢掉,没想到今儿还能在周老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对于周老的指点,她洗耳恭听,态度谦虚却不低微。
照说,以周老的性格,对于陌生的后辈指点也有,却从没像今天这么亲近过。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谢流韵今儿赶了几个巧。
先是带来了他一直想要的明代青花瓷瓶,品相又这么好,足以让他下次和圈子里的爱好者们交流时面上增光不少,心情自然很好。另外,孙老头难得带人来,言辞间还比较看重,他闲着也是闲着,指点指点好友弟子的书法,也是一件雅事。
再者,他上午刚好和孙子谈过话,周老想要抱重孙的心思和自家亲孙的心思撞不到一块儿。也不知为何,自己的亲孙一提起交女朋友之事,就转移话题,时间长了,周老心里也颇为纳闷。
虽说自己孙子不配合,可周老的心却不死,正因为此,反而让他对年龄合适的小姑娘们十分热情。
谢流韵容貌长得好,言谈间不卑不亢稳稳当当。而且字也写的不错,还学得一手古董鉴定,这比起那些夸夸其谈些国家政治、宏观经济的小姑娘们,更让长于书香门第的周老看得顺眼。
指点之间,见谢流韵听得认真,周老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心,说道:“你再看这个‘看’字,应伸左取势,中段稍细,两端微低,中间高拱如覆舟。这样处理,避免字形瘦长,显得字体舒展,生动多姿……”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拿起狼毫,蘸了墨,伸手拉过来一张纸,挥笔边写边讲解给谢流韵看。
周老不知练了多少年的字,下笔有神,笔划间韵味十足。同样是柳体,周老的字柔中带刚,入眼便能看出一股气势。书法如人,由此可观其性格也定是如此。
孙老闲着无事,在条案边上旁听,偶尔也插一句嘴:“我看小谢这笔写得挺好啊……”
周老瞪了他一眼,气骂道:“你这人研究过柳体没啊?别带坏了徒弟……”
被这么一嫌弃,孙老也挂不住脸了,哼道:“说起柳体,我是没你懂得多,可好歹也有欣赏眼光吧……”
周老对字画颇有研究,孙老专注于瓷器上,可触类旁通,对于古董字画也有几分底子,说着说着,两人为了一笔一划的意境也能吵起来,不多时,又恢复如初。
机会难得,谢流韵着实补充了不少寻常听不到的干货,获益匪浅。
专注在这件事上,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近午,周老意犹未尽地停下,招呼两人留下吃午饭。
孙老捧着茶碗在一旁悠闲地看了许久,此时也不客气,直接点菜道:“上次吃的那个神仙鱼做得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厨师哪里来的?!我小孙孙费心请来的名家,水平怎么会差!”周老的眉毛挑动,得意的神色流露于言表。他吩咐下人再加上这道菜,回过头还不忘继续夸赞,“我那儿子,一颗心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