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下有些不太平。
一是向来平静的东海出了内乱,海蛇族不服龙王的管束,杀了监管他们的龙王三太子敖数,欲自立门户。
二是消失多年的朱厌忽然在人间出现,朱厌乃上古凶兽,白首赤足,尖嘴獠牙,此兽一出,必有大祸。
三是魔族王上几日前递了文书,请求将留在仙族做人质的魔族长公主夙媚儿接回魔族。
这几桩事凑到一起,父君颇为头疼,已经好几日夜不能寐。
大哥孝顺,主动请缨前去东海平定叛乱,三日前出发,约莫这会子已经到了东海。比较难办的是第二桩事,朱厌不同于普通妖兽,只能收服,不能杀死,且其神力非凡,非一般仙将可以与之对抗,父君斟酌了又斟酌,将苏夜黎派下凡去了。
那日凌霄殿议事,父君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三次,于是我猜测,这第三桩事怕是要落到我头上了。
果然,父君开口道:“婈儿,那魔族使者不日即到,就由你去接见吧。”
那命令下得轻描淡写,我也只好轻描淡写地应了下来,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表面上看,这桩事是三桩事中最不费力最不凶险的,实则却是最难办最费神的。仙魔两族数万年来相安无事,夙媚儿这个人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父君定不会轻易答应将她放回魔族去。
而魔族此番大有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之势,表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接回长公主。并列了数条让人无法回绝的理由,譬如,魔族太后病重,临终前想见一见这个久未谋面的大女儿。再譬如,女大当婚,夙媚儿纵为人质,也不能剥夺了她这个神圣的权利,魔族已为她择好佳婿,只待她回去成亲。
理由如此充分,如此合情合理,仙族若断然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往后在三界亦难做表率。
外交乃一门学问,乃一门深奥的学问,偏偏我是个最懒得动脑子的,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请战到东海平乱去。
再者按我的心意,我实巴不得夙媚儿早日滚回魔族去,因她与我一向不大对付,因她成天在苏夜黎面前揭我的短处。
如今,我却要想方设法将她留住,实乃一大惨事。
我那生了锈的脑子还没想出妙计来,魔族使者已经到了,我以为使者要么是那魔族四大护法,要么是那惊艳才学的军师,没想到却是魔族王上亲自驾临了。
无念崖上,云烟缥缈,一个玄衣男子背手而立,青色长发如水般垂泄,那玄衣一角被风吹起,卷起万千孤寂,天地黯然。
随我一起来的仙官行礼道:“恭迎魔族王上。”
玄色背影缓缓转过身来,白皙的脸隐在烟雾中,一双眸子水清月凉,看到我后,那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增加一丝温度,只淡淡道:“三殿下,近来安好?”
面容寂静,水波不兴。
云雾中,我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忙收住已经到喉咙口几欲蹦出的“夙野”二字,端庄而优雅地做足礼数:“不知王上大驾光临,本仙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碧云冉冉,四目相对,薄雾收寒,前尘往事在风中隐隐闪过。
我认识夙野的时候,他还不是魔族王上,只是个不得宠的王子。
五万年前,那场轰动三界的仙魔大战结束之后,夙野与夙媚儿一起被当时的魔族王后送入天庭,留做人质。
因夙野是异族,脾气又倔强,经常被欺负,鼻青脸肿是常事。我那会年幼,正是爱看武侠话本的年纪,胸有豪情万丈,一心想做个除暴安良、快意恩仇的侠女,可惜天上诸事太平,从无斗殴事件。好不容易来了个可怜巴巴的夙野,瞬间激发了我的保护欲。我哀求母后将他接到葭瑶宫与我同住,过了一段甚是美好的青梅竹马岁月。
如今,不谈也罢。
加苑将夙野引往长生殿入住,并安排了八位仙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决定先拖他两天,最好拖到苏夜黎从凡间回来。
三日后,后花园里南海观音送我的那株缠枝牡丹开了碗大的花朵。我听了侍女的禀告,兴致勃勃前去观赏,只见半人高的绿茎上开了五六朵花,玉笑珠香,雍容大方,我弯下腰细数那花瓣,一个高大的影子挡在了我面前。
抬眼一瞅,那人隔花而立,一身黑色华服甚是倜傥,只是目光冷厉,面如寒雾。我缓缓起身,微笑道:“这几日长生殿歌舞不断,想来王上对本宫的招待还算满意?”
夙野眉头微蹙,似乎十分不耐烦,径直了当道:“三殿下如何才肯将长姐交于我?”
远方烟霞似锦,风吹流云散,我故作沉默,心里却感叹时光无情,曾经单纯憨实的夙野竟变得如此不可爱。
夙野见我不语,又道:“接回长姐的同时,我会再派出一位王子前来做人质,于你仙族,并不吃亏。另母后感激仙族长久以来对长姐的照顾,愿将白虚刃献上。”
白虚刃?
魔族太后当年的陪嫁之物,四海八荒最厉害的兵器之一,出鞘无色无影,自有灵力,虚幻之间取人性命。
我没想到那魔族王后一下子变得这么看重亲情,五万年来她对夙媚儿不闻不问,这会子念起这个女儿来,连白虚刃都舍得拱手送人,想必她真到了病入膏肓之际。夙野毫不避讳地将条件和盘托出,且这个条件甚合我意,我松了松心防,略一沉吟,道:“这样吧,你我比试一场,若你赢了,就按你说的办。”
我之